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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也不盡然,馬原的不信就像我的下一代一樣堅定決絕。但我不知道,他的這種“無代溝”狀況是否會造成他與自身背景資源的大面積脫節,而這種脫節,是不是導致他染上了後期薩特那種滑稽色彩的一個原因。
張:您提到王小波,讓我想起您對王朔也很欣賞,您把注重“有趣”和“調侃”的他們引為同道,和您的“輕浮”的小說觀念也有聯絡吧?
刁:當然,可惜我走過一段挺長的彎路,覺醒的時間晚了一些。好在醒了總比不醒強,能拋棄贗品找到真貨讓我很得意。
張:您的小說曾被評論家們歸為新狀態小說、都市小說、先鋒小說、新生代小說、晚生代小說;等等,對於文壇五花八門的劃分、歸類與命名,您是怎麼看的?這些命名和定位有沒有對您的寫作產生影響?或者說當代文學批評對您的寫作有沒有積極的作用?您是否願意按照批評家的思路調整自己的寫作狀態?另外您自己是怎麼給自己的作品定位的?
刁:給小說家歸類可能方便批評家說話和出版商宣傳,它對我構不成任何影響,同樣,針對我小說的褒獎或貶損,我也都把它看成外界對我的鞭策之一種。我很清楚,哪個人都是借他人的酒澆自己的愁。當然說我好我高興,可說我不好我也不會生氣。我的自我調整建立在我的寫作實踐中,它多半不受理論支配,連我自己的都不受;如果批評家的意見恰好與我的頓悟和取向吻合了,我會在心裡對那批評家會心一笑。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刁斗(6)
我的小說是我觀察自我解剖自我的產物,是我的精神自傳,所以它可能更適合與我相近的那類人看:有點閒錢買得起書,有些閒時間看得成書,最主要是對自己和他人那種情感化的、本能性的東西有好奇,感興趣,對一些公理通識類的東西有質疑,不信任,也就是在精神活動中務虛的成分更大一些。一般來講,在傳奇與寓言兩者中我喜愛後者,在記錄命運與分析性格兩者中我欣賞後者,在反映生活與發現世界兩者中我看重後者。所以,我希望我的小說是寓言的,是分析的,是發現的。
張:您的作品中的主人公都是當代的精神漂泊者,在作品中您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精神流浪的主題,並將人物推至精神的絕境,如《遊戲法》中的瀋陽、《證詞》中的鐵軍、《回家》中的“我”,他們都曾奮力反抗、自救,但卻無法擺脫失敗的命運。這裡面是否包含著您的某種終極關懷?
刁:我喜歡“精神流浪”或“精神漂泊者”這樣的說法。也許有點矯情,但它指向自由。我小說中的人物總在反抗和自救,爭取身心自由,這是因為,不如此人就沒法活——肉身還活著,心卻死了。這就好像兩口子,婚姻關係還在,可關心與體貼,幫助與照顧,甚至連性生活,都沒有了,那這婚姻對人就只成傷害了,比沒有這個婚姻關係更可怕更害人。我喜歡能超越一己利害去感受疼痛和喜悅的心靈。但反抗和自救能否成立呢?我又認為不能。人生來就是為了失敗而存在的,所有短暫的成功,都只有在映襯永恆的失敗時才有意義,失敗是人的宿命、劫數、根本。這是我的宇宙觀。那是不是基於這樣悲觀的意識我就乾脆死了更好呢?這我又不同意。一了百了是因為失望,可我原本就沒什麼希望,怎麼會失望呢?西西弗斯推石上山,不是因為他以為那石頭還能推上去,他知道他不能;他推它,也許只為出汗暖身子,或練練臂力,好在與其他神的摔跤比賽中贏盒香菸。如果我有終極關懷,那就是希望我和我的同類在滾石上山的路上,能多出點汗,把力量練得更大一點。
張:您一直在作品中強調故事的真實性,有時把自己個人的一些真實資料都編了進去,比如說《去張集》中對您的職業、社交以及寫作情況的交代;《證詞》中“作者的話”對故事來源作了詳細的講述;《重現的鏡子》中,甚至林建法老師也出現了,讀到這時,我覺得很有意思。這僅僅是您為了增加真實感而採取的一種敘述圈套嗎?
刁:主要是好玩,是一種修辭興趣。我喜歡那種似真似幻真假莫辨的狀態,一寫下我熟悉的人名與地名,一想到他們/它們在生活中的情狀與在我筆下的情狀,我就開心,覺得擺佈他們/它們,包括現實中的那個我,有創世的*。掌控是種享受呀。我特理解當領導的為什麼都喜歡給下屬開會,可你讓他參加上司的會,他就不願意了。至於真實,在我個人來說,那種所謂生活中的真實我根本不看重,甚至它都不存在,具體的每個人每件事都是真與假的大雜燴,虛與實的混合體;只有在小說裡,那種感覺上、經驗中、意念裡抽象出來的東西,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