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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沒有曾經的男人,就使人性當中灰暗的、脆弱的東西顯現出來。我就是想透過民工寫女人、寫鄉村、寫人性,當這種人性反映出來之後,其實反映的還是文明的強暴。
孫惠芬(5)
不管是原來不自覺的寫作還是後來自覺的寫作,這兩種方式都是在寫人的困惑,寫理想與現實的矛盾。我曾經寫過一篇創作談,《民工》的小說出來之後,我記得報紙上說,現在作家開始關注弱勢群體,我聽了這話並不認同。我覺得文學之所以存在,因為它表現的是人的心理和精神,而在精神上沒有什麼弱者和強者。我當時在一篇文章中說,一個總統和一個乞丐,在某些地方可能這個乞丐精神上是非常強大的,總統反而是很弱的。文學要反映人的心靈,心靈涉及強者也涉及弱者。所以我覺得文學關注弱勢群體這種說法是不準確的說法,它可能相對政府而言。相對體制而言,有弱勢和強勢,但對文學來說不存在。存在的是什麼?還是人的理想和現實的矛盾。人在理想和現實的衝突當中,在精神上產生的一些東西。我寫我們鄉村人、民工這種理想和現實的矛盾。我沒有去寫總統,沒有去寫城市人,是因為我不瞭解他們,我寫農民是因為我相對地瞭解他們。所以,一直以來寫城鄉之間的矛盾,就是寫理想和現實的矛盾。
剛才有人問到寫小說的一些技術問題,比如問到小說的細節是平時積累的,還是寫作時創造的?從我的寫作看,我覺得細節不是積累的,而是分泌出來的。美國作家蘇珊?桑塔格說,偉大的小說是分泌出來的,而不是建造出來的。小說的細節其實是寫作時分泌出來的。因為當你虛構了故事,開始寫作了,你進入了你的故事和人物,那個人物就會帶著你走,帶著你走的時候,逐漸地很多細節就會在你的內心展開,這展開的過程,就是一次分泌的過程,是從心靈到肉體生長的過程。我們只能夠積累生活感受和心得,平時積累的細節到寫作時根本不管用。就是我們下來採風,其實也是來積累感受,你有了豐富的心得和感受,你的創造力、想象力自然就被激發出來,這個東西就像“發麵”,發不起來,揉不進去,肯定還是“死麵”。
對話孫惠芬
在城鄉之間遊動的心靈
張贇 孫惠芬
張贇(以下簡稱張):略薩在與加西亞?馬爾克斯的一次談話中說,他有個感覺,在作家身上發生的某些事,在工程師和建築師身上永遠不會發生。人們總會問:作家有什麼用?人們知道建築師、工程師、醫生能幹什麼,但是涉及作家人們就有疑問了,甚至那些認為作家的確有某種用處的人,也不能準確地說清楚作家到底有什麼用。那您認為作家有什麼用呢?
孫惠芬(以下簡稱孫):看到你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正在讀《世界文學》上略薩的一篇文章,叫《文學與人生》,他在那裡詳盡地闡釋了他的看法,談得特別好。他說,文學與科技不同,它過去、現在、將來都是人類經驗的共同分母之一,透過這一分母,人類可以交流和對話,而不管生計與生命的打算有多麼不同,不管各自所處的地理和社會環境有多大差異,甚至決定各自活動範圍的歷史時代有多大區別。他說,偉大的文學反覆證明了這樣一個道理,世界各地的男女應該是平等的,在男女之間確定種種歧視、束縛和剝削的形式是不公正的,沒有什麼比文學更能讓人看清楚:雖然有種族和文化的不同,但是人類的遺產是豐富的,文學教會人們珍惜這份遺產,因為它是人類各種創造力的表現。文學讓我們回到過去,讓我們與過去時代的人們成為兄弟,而歷史上的人們創造了作品,享受了作品並把作品留給我們,今天這些作品又讓我們享受,讓我們產生美好的夢想。這一透過時間和空間的集體歸宿感,是人類文化的最高成就;而只有文學才在一代又一代人身上為更新這一歸宿感的內容作出了巨大貢獻。
孫惠芬(6)
本是問我對此問題的看法,我卻抄錄了略薩的文字,是因為略薩不但說出了我想說而永遠也說不出的話,且大大提升了我對文學到底有什麼用處的看法和想法,他讓我看到偉大的文學超越偉大建築的偉大作用,我的理解是,如果說建築是凝固的藝術,那麼文學藝術就是流動著的歷史。是文學,把歷史中的人們永遠保留在現實當中;而文學,又把現實中的人們鑲嵌到歷史中去。有一年春節,我回老家過年,下了一場大雪,村子裡沒有了串動的人們,村裡村外、天地自然,一片蒼茫沉寂,在茫茫天地之間行走,我就在想,要是沒有文學來記錄每家每戶此時屋子裡的活動,這一瞬間是不是就像這蒼茫大地,悄悄寂滅在流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