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倍地迎上去。我是逐日的夸父,填海的精衛鳥,我要高擎信心和勇氣的火炬,心中熊熊燃燒對一切天堂聖殿或者魔鬼王國的熱切向往,那是一種天火般的烈焰,是理想主義的大火,一切膽怯、懦弱和猶豫不決的阻攔都將統統被焚燬。
我在心中輕輕呼喊:金三角,我來了!
大房子果然是家餐廳,不知道為什麼遠離城市村鎮,而且早早打烊關門。大門留了一道縫,不知道是不是專為我這個客人準備的。屋子裡面寂無人聲,亮著一顆昏黃的燈泡,像座高大的陵墓。一個人遠遠站在大廳深處,他倚著柱子,抱著手臂,像個沒有生氣的影子那樣注視我,我想他應該就是這家餐廳主人,金三角國民黨將軍的兒子。
我同他互相對視幾秒鐘。
我感到時間無比漫長,這是一種奇怪的經歷,我們都是中國人,我們祖輩以前並沒有區別,但是現在我們卻好像兩個來自不同星球的太空人,經歷漫長的宇宙旅行,終於面對面站在一起。我們都以陌生和好奇的眼光打量對方。
他有三十多歲年紀,身體粗壯,面板黝黑粗糙,頭髮短而硬,像皮鞋刷子。我認為他的眼睛傳達出許多內容,那種目光很硬,很霸道,像鑽頭,或者子彈,在我身上��地鑽出許多洞來。這雙眼睛沒有禮貌,沒有教養,充滿敵意,而且不加掩飾。老實說,我不喜歡這雙眼睛,也不喜歡眼睛的主人,他不給人好感,並讓我聯想到那些橫行霸道的海盜和黑社會老大。金三角當然不是禮儀之邦,那裡盛產世界上最多的毒品,卻從不生產文化人。我從接收到這位主人的第一道目光開始,就明白我將面臨許多困難,包括身份經歷截然不同,意識形態和政治背景差異,文化教育和價值觀念反差等等。他是否願意理解並幫助我,對此我毫無信心。
我向他伸出手來,他卻沒有響應。
“你對金三角好奇什麼?有什麼話就快說吧。”主人打破沉默。
我看見他皺起眉頭,毫不顧及客人渾身溼透,用一種不大耐煩,聽上去很不客氣的雲南話對我說道。經驗告訴我,他與我絕非一路人,不是文學青年,也不是知識分子,我們彼此很陌生,也很戒備,但是我無路可走,我必須消除他的敵意,取得他的信任。
“我計劃寫一本書,是關於金三角的。我希望採訪金三角和美斯樂的各種人物,包括蔣殘匪……”我猛然省悟自己的失誤,狼狽地改口說:“唔,國軍,就是包括九十三師官兵在內的全部歷史。”
主人沒有理會我的口誤,他緊盯我問:“你為什麼單單對金三角感興趣?誰派你來的?”
我暗暗笑起來,心情反倒輕鬆不少。我感到這位主人其實很幼稚,他對文化人基本上一無所知,所以感到恐懼。於是我平靜下來,簡要介紹自己身世經歷,比如已經出版多部關於國民黨抗戰的長篇作品,不僅國內轟動,海外也多次出版,好評如潮。我父親參加過抗戰,高中未畢業就投筆從戎,參加著名的中國遠征軍,從印度、緬甸浴血奮戰打回國內,直至抗戰勝利,云云。
“……所以金三角歷史,或者說九十三師歷史一直為我所關注,這是整個中華民族歷史的一個分支,至今仍屬空白。今天我有機會來泰國,有幸遇上你,我想這是我的運氣。我的目標是進入金三角採訪,希望得到你的幫助。”
他一直抱著手臂,目光中充滿警惕和懷疑,好像要看穿我是不是說謊。
“……你應當相信我,現在中國改革開放,臺灣人到大陸投資做生意,天下華人是一家,還有什麼必要搞對立呢?……所以我想去金三角採訪,就是要把這段中國人的歷史告訴所有的中國人。”我只好苦口婆心推銷自己。一個不明來歷的陌生人,好像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並且來自曾經敵對的中國大陸,你有什麼辦法在短時間內讓他消除懷疑呢?但是我在泰國停留時間短暫,如果我不能說服這位主人,得到他幫助的許諾,今後我還會有這樣的機會嗎?
時間在這種僵持和生硬的氣氛中飛快溜走。我偷偷看錶,三個小時過去了,我們的關係沒有改善,對峙依舊,主人對我依然不信任,我們的關係好像一條結冰的河流,隔著厚厚的堅冰當然什麼也無法交流。主人常有電話或者什麼事出去,丟下我一人獨自呆在空蕩蕩的大廳裡,偶爾也有些穿黑衣服的人藉故過來走動,一望而知是些年輕華人。我想他們該是國民黨九十三師的後代吧,他們顯然出於好奇,想看看我這個不速之客。但是當我向他們微笑,想同他們攀談時,他們立刻繃緊臉走開了。我在這個令人窒息的時刻無計可施,眼看失敗一步步向我逼近,我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