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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罩的山上傳來:“就是這裡,不走了,打仗也不走了!……我們要在這裡紮下根來!”
段希文給這座山谷取個漢泰合一的好聽名字,叫美斯樂。“美”,泰語村子,“斯樂”,漢語和平,即和平村之意。
劉舟對我說,六十年代李文煥第三軍退出寮國,在金三角深山老林與緬軍周旋。那時候他老婆古月棋剛出生不久,裹在襁褓裡,抱在她母親也就是他未來的岳母李文煥妹妹懷中,連天大雨和沒完沒了地行軍打仗險些沒有要了嬰兒的小命。
劉舟說,這支隊伍起決定作用的是親情。與第五軍不同,第三軍主要將領和骨幹基本上都是李文煥親戚和鄉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古老的血緣聯絡和家族統治奇蹟般地團結著這支漢人軍隊,哪怕在最困難的時候也能保持堅強的戰鬥精神。
我以為劉舟的話有一定道理,因為我在後來的採訪中看到,李文煥在第三軍威信確實深入人心。許多人並不直接稱呼李文煥為軍長或者將軍,而是按照滇西習慣,稱“老表舅”或者“爺叔”。
同第五軍強大實力相比,第三軍基本上無法望其項背。五軍鼎盛時期達七千之眾,而李文煥充其量也就兩千餘人,經過一番挫折,還剩下不到一千人,包括一百多名婦女兒童。在這個動盪時刻,當地人都悄悄離開隊伍各奔前程,那個已經當上獨立團長的未來的世界大毒梟坤沙也不例外,他將隊伍悄悄拉回當陽老家萊莫山自立山頭,成立土司武裝“弄亮自衛隊”。這就應了“樹倒猢猻散,飛鳥各投林”的老話。李文煥既不肯與五軍合併,那樣就等於交出隊伍,但是他又決不能離開第五軍單獨行動,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聯合起來力量大,這個簡單道理誰都明白。所以第三軍就不遠不近地尾隨第五軍,拉開一兩天距離,若即若離的樣子,像頭被大熊遺棄的可憐巴巴的小熊。這種情形還造成另一種尷尬,第五軍先期經過的寨子,所有糧食都像蝗蟲掃蕩一樣,後來者就得捱餓。但是李文煥有自己的辦法。他派出騾馬到遠處山寨購買糧食,他的隊伍少,經費卻充足,所以沒有斷過給養。
戰爭畢竟不是遊戲,隨時都有意外發生。王索公路橋是一座戰略要地,第五軍透過後,為甩掉追兵就把橋炸斷,結果把尾隨其後的第三軍和緬軍都隔在東岸。這就等於先得救的人往水中掙扎的同伴頭上踹了一腳。這並不說明第五軍一定要借刀殺人,戰爭法則就是以儲存自己為第一要義。
李文煥與參謀長古少卿一起趕到河邊,只見山谷中洪水滔天,那座炸斷的鋼索橋已經被洪水捲走,剩下幾根鋼索孤零零地懸在空中。李文煥臉色鐵青,他覺得自己遭到出賣,段希文拿他和第三軍做點心,慰問那些窮追不捨飢腸轆轆的緬甸政府軍。重新搭橋顯然來不及,另選路線也為時過晚,緬兵隨時可能趕來。不到萬不得已,應當避免作戰,否則等於自殺。我朋友劉舟未來的岳父古少卿將軍是個真正的職業軍人,黃埔十六期畢業,李文煥雖不是正規軍人出身,他倚重的軍官卻多是黃埔系。李文煥到底不是等閒之輩,他二十歲成為鎮康一霸,闖蕩金三角二十餘年,什麼風浪世面沒有見過?所以要論在滇緬叢林的生存之道,他恐怕比段希文雷雨田還要高明些。
李文煥捻著下巴上的鼠須,望著湍急河面沉吟不響,古少卿和擔任前衛的第十四師師長楊紹甲焦急萬分。這時天空陰沉,河水吼聲如雷,上千官兵還有婦女孩子都擁擠在河岸邊,人人都意識到形勢不妙,眼前洪水攔路,後有追兵逼近,炸斷的大橋像一把大鎖,鎖斷他們到達彼岸的希望。
絕望像惡魔一樣扼住人們的喉嚨。我彷彿看見詩人劉舟未來的妻子駭怕地把頭擠進母親懷裡,母親哆嗦著抱緊幼小的嬰兒。厄運當頭,空氣結了冰,沒有人說話,天地間出奇安靜。一群烏鴉在山谷盤旋不去,好像不祥之兆籠罩人們頭上,有人說當時李文煥大怒,奪過機槍狠狠掃射一梭子彈,中彈的烏鴉像石頭一樣跌進河水裡轉瞬即逝,其餘烏鴉立刻哀號著飛遠了。李文煥怒氣衝衝地扔下槍,他看見那幾根孤零零的鋼索在峽谷風中不停地晃動,突然激發靈感,轉身問楊師長:“你是騰衝人,跟李主席是老鄉對不對?”
楊師長莫名其妙地回答:“是啊,聽說梁河鄉現在改縣,從前歸騰衝府管轄。”
李文煥嗬嗬地笑起來,對大家說:“你們有誰見過溜索?我記得從前騰衝一帶就有。”
溜索是滇西北橫斷山峽谷的一種古老交通工具:一根粗藤條或者鋼索,下面系一隻竹筐,載上人或者貨物飛快地溜向對岸。這種交通工具至少已經存在幾百年。楊紹甲一拍腦袋,大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