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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陷入沉思,最後悲觀地搖搖頭說:“我認為只為一個目的,那就是‘活著’。”
無獨有偶,我有幸採訪和認識的許多老軍人:雷雨田、楊紹甲、李崇文、豐順禧、梁中英、黃科、馬鹿塘和勐薩郊外的老人,他們都無一例外表情莊重地使用這個名詞“活著”。事實上活著是勝利,誰活在最後,就能看到或者接近希望,雖然他不一定活得最好。
雷雨田回憶那個艱難歲月說:“後來無路可走,好像降臨一個死亡的世界,那時候我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活下來。”
我說你們怎麼選擇美斯樂?是偶然,還是必然?
老人想想回答說,都算吧。
我以同樣問題詢問楊紹甲將軍,我說你們為什麼選擇塘窩而不是別的地方作根據地?他苦笑說,因為走不動了。
另一位梁中英將軍則指著自己腿上的傷疤,乾脆地說:“都是命,死了是命,活著也是命。遇見什麼人,跟誰走,那都是命!”
公元1961年雨季說來就來。
彷彿旱季還在逞兇,兇惡的陽光炙烤得地面積起厚厚的粉塵,沒有風,那些細小塵埃隨著熱氣流上升,明淨的空氣彷彿融化的玻璃發出陣陣顫動。人們躲在屋簷下,水牛把龐大的身軀浸泡在河溝裡,狗們趴在樹下伸舌頭。到了下午,空氣變得滯重起來,太陽好像抽筋一樣突然散了神,變得有氣無力,堅硬的光線像風箏那樣飄飛起來,空氣中明明白白地增加許多水份,變得濃稠粘滯,於是人和牲口都一齊張大嘴巴,像扔在沙灘上的魚一樣徒勞地張合,好像他們都用腮而不是肺呼吸。
這時候雨季就像一頭陰險的鱷魚一樣撲上來。
積蓄了整整一個旱季的積雨雲團好像衝破閘門的洪水,洶湧地撲進中南半島上空,長長的閃電像鞭子兇猛抽擊大地,猛烈的炸雷由遠及近,發出駭人聽聞的巨大爆炸聲,於是潮溼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颱風橫衝直撞,將海平面擠壓變形,就像萬噸水壓機擠壓一張薄鐵皮,將它們變成幾十米高的波峰浪谷,然後驅趕它們浩浩蕩蕩地衝上陸地來。城市和村莊被沖毀,樹木、行人和房屋被捲走,颱風還像一個野心勃勃的封建暴君,到處攻城略地,把蓄滿水分的積雨雲團源源不斷地趕往大陸深處,將山林覆蓋,河溝注滿,淹沒低地,沖毀山坡,引發洪水和泥石流,將山川大地變成一片汪洋澤國。
這一年全世界都籠罩在“厄爾尼諾”現象的可怕陰影之中。中國後來宣佈發生百年不遇的災害,饑荒在全國蔓延,時間持續三年,死亡人數未見公佈。史稱“三年自然災害”。
段希文騎在馬上,沿著泥濘山道艱難前行。
頭頂大雨如注,山谷彷彿變成一座昏暗的牢房,低矮的雲層擠壓樹梢,疲憊的隊伍像蝸牛一樣在崎嶇的山道上緩慢移動,人人臉上都掛著茫然和疑問的表情。段希文憂鬱地望望天空,心裡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第五軍從貓兒河戰場緊急撤退,之後一度進行戰略大轉移,先是根據臺灣命令渡過湄公河,試影象當年佔領金三角那樣在寮國北部重建根據地。誰知這回是美國人站出來反對,因為他們不願意看到一個新的不安定因素加速寮國內亂,白宮直接向臺灣施加壓力,臺灣不得已,只好命令柳元麟撤軍。第一、二、四軍服從命令,經由泰國空運撤臺,第三、五兩軍再次聯合抗命,宣佈就地獨立。
獨立是要付出代價的,如果臺灣不承認,取消番號,你就名不正言不順,這支連國籍也沒有的漢人隊伍只好變成土匪。
寮國政府宣佈非法入境的漢人軍隊為不受歡迎的人,政府軍出動飛機和地面部隊攔截,第三、五軍在寮國軍隊打擊下不得不落荒而逃。早有準備的緬甸軍隊當然不肯放過這個報一箭之仇和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機會,他們像獵狗一樣撲上來,一路圍追堵截乘勝追擊。時光流轉,此殘軍非彼殘軍也,第五軍痛失根據地,流離失所,又經歷內部分裂,情報不靈,到處被動挨打,變成喪家之犬。好比從前威風凜凜的獸中之王,一旦受傷落魄,它的敵人包括那些最膽小的豺狗都會猛撲上來撕碎它。為了不被敵人消滅,他們只好不停地行軍轉移,冒著大雨在金三角崇山峻嶺中四處流竄。這是一個悲慘的時刻,雨季提前來臨,交通中斷,到處洪水暴發,官兵士氣低落,傷員病號劇增,開小差溜號甚至集體逃亡事件天天都有發生,彷彿整個世界都成了這支不幸隊伍的敵人。
段希文默默看著隊伍從他面前經過。這是一些他熟悉的灰暗面孔,他們都是雲南人,家鄉子弟兵,經過歲月演變,這些人早已不是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