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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是為了隔離嗎?我估計小米的年輕大腦產生不了這樣老謀深算的主意,不知道那些人用意是什麼,總之不是好兆頭,但願是我庸人自擾。
第二天我單獨採取行動,自己搬下山去,住進一家叫中央旅社的小旅館。接著我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瘋狂激情開始採訪工作,足跡遍及方圓數百里山區,追蹤歷史線索,採訪各種人物,實地考察調查,內容無所不包。有時一天要採訪十多個人,考察若干處重要歷史遺蹟和紀念地,早上五六點鐘起床,深夜才能休息。小米的職責是提供嚮導和翻譯服務,我認為他還是個稱職的僱員,他向別人借了一輛小摩托車,常常天亮就開來,先載我去飯館吃早飯,然後按照當天計劃出動採訪。如果去附近地方,就由小米載我去,如果出遠門,則包租司機小董的汽車。如果我工作未完,或者因採訪耽誤吃飯,小米就會耐心地等在我的門外,也不催我,等我工作完畢然後一道吃午飯或者晚飯。
漸漸我知道小米不喝酒,也不抽菸,只對吃飯看得很重要。“民以食為天”,這是個重要真理。他家住在美斯樂村子裡,一間普通的鐵皮房子住著三代人。我從他口中得知他有個母親,是個寡婦,父親在他幾歲時去世。爺爺從前也當兵,死得更早,還有一個老奶奶,也是寡婦。母親每天到村口學校賣豌豆粉,掙一點微薄收入,他下面還有兩個妹妹,所以日子過得很苦。因為他的飯錢和工資由我出,所以他很在乎吃飯這件事,不止一次他來催我吃午飯或者晚飯,結果我發現他已經很有氣魄地把一群狐朋狗友邀請到飯館裡,圍著桌子坐起來,只等我這個僱主到來付飯錢。我看出這個舉動於他很有面子,所以常常也就慷慨地成全他。
小米向當地人介紹我是作家,他為我工作,言語間流露出自豪,讓人覺得我是個有身份的人物。一段時間,他寸步不離地跟著我,替我介紹採訪物件,安排日程、行程和車輛,從這個意義上說,他又很像我的秘書。他似乎特別樂意這份秘書工作,很殷勤,也很賣力,直到有一天,我偶然發現他替我付的車費,價錢至少是當地市價的兩倍。這個發現讓我大吃一驚。我很快便弄明白,凡他經手的開銷,價格均居高不下,我雖然不是生意人,但是我也能猜到他從中做了什麼手腳。經過短暫思想鬥爭,我決定對此繼續裝聾作啞矇在鼓裡,小不忍則亂大謀,我不願意在關鍵時刻影響採訪工作。
小米天生具有某種無產階級的氣質,我從沒有見過他的口袋裡裝過一分錢,連上廁所都要我替他付小費。他似乎隨時都處在一種赤貧的恐慌狀態中。他受僱於我大約一週之後就開始向我借錢,每次他向我開口借錢都顯得心神不寧,臉色潮紅,喘著粗氣,彷彿借不到錢立刻就會去自殺。我嚇了一跳,顯然懾服於他這種危險情緒,怕他幹出什麼蠢事,所以滿足他的要求。錢一到手他立刻飛奔而去,一眨眼工夫就不見蹤影,可是等我再見到他,他又一貧如洗,一文不名。我不明白他把錢都拿去幹什麼,如是者三,我終於忍無可忍,警告他說:再這樣下去,你我都不用回曼谷了。他顯然不相信我的警告,可能在他看來,被稱作“作家”的人應該有花不完的錢,於是把目光偷偷投向我的採訪包。前面說過,我的護照和錢幣都裝在採訪包裡,我看見他的目光老是隨著採訪包打轉,心裡就加倍警覺起來。有一天他在我的住處睡覺,我送老知青楊飛出門,採訪包就放在寫字檯上。剛走出大門,一種本能,或者說不祥之兆使我驀然一驚,意識到可能會出事,連忙奔回房間,我看見這位身手不凡的年輕人已經沒有躺在床上,他俯在寫字檯前裝作整理頭髮,而採訪包的拉鍊已經被開啟。
不管怎麼說,只要金三角採訪順利進行,只要努力工作,這種暗中進行的勾心鬥角都屬於茶杯裡的風波,我們大方向一致。貓兒河谷回來,滿星疊發生槍戰,我決定前往採訪,本來這是他的份內工作,他還可以如法炮製從車旅費飯錢中賺一筆,沒想遭到他斷然拒絕。
“我不去!”他一反常態地搖著頭,臉色驚恐,大聲反對道:“那個地方很危險,決不能去。”
我企圖說服他,我聽說他小時候曾在滿星疊外圍的回棚生活過,對那一帶很熟悉。我說:“你得去,這是工作,我不怕你怕什麼?”
“不不,我不去。”我看見他眼睛裡閃爍一種恐懼的光,頭搖得像撥浪鼓。他幾乎哀求地說:“大哥,你饒我一回吧……你去任何地方都成,我真的不能去……決不能去!”
我看小米可憐巴巴的樣子,真是搞不懂他為什麼不肯去。我想他畢竟只有十九歲,還是個大孩子,並且已經快要哭出聲了,所以只好無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