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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電的,有電的地方也常常停電。可是蠟燭畢竟太貴,點油燈已經足夠。政府要求孩子上學,大多數孩子卻根本沒有進過學校的門,因為沒有錢,還要幫助大人勞動,也有的是因為根本就沒有學校。即使進了學校的孩子,用樹枝在地上劃一劃也就學了寫字,哪裡用得上練習本。燃料是田野山樑上的樹枝灌草,一早一晚揀回來。洗澡在農家是一種毫無用處的事情,他們祖祖輩輩都沒有這個習慣,一年甚至一生都不洗一次澡乃是正常。至於說到衛生紙,那簡直是一種極大的浪費。六十年代後期,城裡的中學生們紛紛到鄉下來安家,與農民朝夕相處。農民最看不慣這些城裡孩子的事情之一,是他們在拉完了屎之後,竟然要用一種灰白色的紙來擦屁股。農家之不講衛生雖然還不至於到拉屎不擦屁股的地步,但他們大都是順手揀一塊磚頭瓦片或者撅一截黍秸稈,伸到下面刮一刮就算完事。磚瓦在鄉下仍屬稀有之物,因為農家的居所大都是由土坯壘牆並以茅草麥秸來覆蓋,能夠大範圍地使用磚瓦於建築,還是幾年以後的事。黍秸稈是玉米打淨之後留下來的稈和葉,農家常把它做成廁所的圍欄,在農村這東西取之不盡又不用花錢,所以,鄉間廁所的黍秸圍牆總是被人撅得少了上半截。 。 想看書來
大夢誰先覺(5)
農民們省下了這一切,卻絕對不能省下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這些農民用以延續生命的最基本的用品,說起來令人驚訝。那一年冬季,甘肅省的天氣格外陰冷,可是榆中縣上莊公社的社員宋同安一家的炕上,連一張炕蓆都沒有。他和他的一兒一女,以兩個紙製的水泥袋為鋪墊,三人蜷縮在一起合裹一床被子。除了這兩個水泥袋和這床爛被,宋家全部財產還有一個案板、一口小鍋、三個破了邊的瓷碗、幾雙柳枝做成的筷子和一個糧櫃。這糧櫃歷幾十年風塵滄桑,外面已經不見了原本的漆色,裡面則從來沒有裝滿過。在距離宋家不遠的地方,另一個公社社員張倫青,二十多年前是赴朝作戰的志願軍軍人,昔日人稱“最可愛的人”,可是如今家境似乎更窘,因為他連水泥袋也無緣揀到。每到夜晚,夫妻二人擁著四個孩子,憑著一條棉被度過寒冷的冬天,這是二十年前他從部隊帶回來的,現在已然經緯不分,髒爛不堪。當外人走進他家時,他就用身體擋住那床軍用的破被,彷彿這昔日給他帶來榮耀的被子,今天令他感到恥辱。在他周圍方圓幾十公里的地方,他的鄉親父老的貧窮更甚於他,在他所居住的這個國家,至少有幾億人的生活之艱難與他難分伯仲。《農業經濟叢刊》的編輯稱他們是“缺衣少食的人民”。兩年以後,兩位青年學者談到了當日宋同安和張倫青的家鄉:
“距省會蘭州市僅四十公里的甘肅省榆中縣上莊公社,所有生產隊人均口糧才四十到一百斤!老百姓靠借賬買返銷糧。僅國家貸款一項,人均欠債一百零二元六角之多。全公社四十九個生產隊,有四十八個隊人均收入四十元以下;家產在三十元以下的有一百八十八戶;在十五元以下的四十一戶(這就意味著除去一張破席,一團爛棉花和鍋碗筷外一無所有了)。全社七千多人,竟有四千三百七十一人沒有棉衣褲或者棉衣褲破爛不堪。一到晴天,很多孩子都趴在草堆、田埂上曬屁股!並且這些缺衣少食的人民,都是在海拔二千三百至二千八百米的高寒陰溼山區生活著。”(王小強、白南風:《富饒的貧困》,第23頁,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
甘肅在地域上屬中國西部,十幾年後,在中國東部經濟疾速地起飛,並且把西部遠遠甩在後面的時候,人人都知道西部是一個窮地方。可是在1978年的這個冬天,貧困是橫行於全國的魔鬼,全中國至少有幾億人的生活之艱難與宋同安和張倫青的家鄉相似。雖然舞臺上那些表演各民族大團結的演出中,一群一群的青年男女身著五彩繽紛的服飾載歌載舞,令人感到五千多萬少數民族同胞在政府的幫助下一定生活得幸福無比。可是當新華社的一位記者來到真正的少數民族居住地區的時候,他所看到的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在雲南省與越南相鄰的邊界附近,這位記者走進一個苗家山寨。百姓的生活所給予他的第一個印象是“一團漆黑”。草棚只有一尺見方的小窗,沒有玻璃,用一塊塑膠紙蒙在上面,將這惟一的光線擋住。裡面沒有任何照明裝置,所以這位記者走進去的時候,因瞳孔的來不及放大一時間竟看不清楚任何東西。稍待片刻,他藉助爐灶口裡閃閃爍爍的一絲火光,看到兩團黑乎乎的東西在一堆稻草裡面蠕動。幾分鐘後,他終於可以看清這裡全部的東西:一個炕和一團破棉絮,牆角一堆稻草,稻草中一個孩子和一頭小豬依偎著相互取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