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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裘德如同捱了一悶棍,一頭扎進樹籬中間藏起來,直到他們走到蘇住的房子,她進去了,費樂生就往近邊的校舍走去。
“哦,他配她,年紀可太大啦——太大啦!”裘德在愛情受挫、淪於絕望的極度可怕的病態中高聲說出來。
他不能干涉。他不是阿拉貝拉的男人嗎?他沒法再往前走了,掉頭回了基督堂。他走的每一步都像跟他說,他沒有絲毫理由擋著費樂生,不讓他跟蘇好。費樂生或許是個比她大二十歲的長者,但是有好多婚姻像這樣年齡條件懸殊的,不是也過得很美滿嗎?不過他的表親同老師這層親密關係卻是他自己一手策劃成功呀,他這麼一想,就感到他的悲傷遭到了冷酷無情的奚落。
第二部 在基督堂 第06節
裘德的一輩子含辛茹苦的老姑婆在馬利格林病倒了,他在下面那個禮拜天去看望她。他本想去趟拉姆登村,忍痛跟他的表親做一次長談,藉此向她一吐積愫,不過這也很難啟口,再說他那天晚上看到的令他極感痛苦的情景,他也只能秘而不宣。他探視站婆正是勝利地克服了原來打算的結果。
他姑婆下不了床,他在那兒短短一天中,絕大部分時間都忙活著種種安排,好讓她舒服點。小麵包房已經轉讓給一家鄰居。有了變賣所得,加上平時積蓄,她完全用不著為日常吃穿用發愁,再說還有位同村寡婦跟她一塊兒過,照她的意思服侍她。到他快走的時候,他才抽出點空跟姑婆安安靜靜說會子話。他沒頭沒腦地扯到了蘇身上。
“蘇是在這兒生的吧?”
“對啦——就在這間屋裡頭。他們那會兒就住在這兒。你問這幹嗎?”
“哦——我想知道知道。”
“那你一定是跟她常來常往嘍!”嚴厲的老太婆說,“我跟你說什麼來著?”
“哎——我沒跟她常來常往。”
“你跟她聊過吧?”
“聊過。”
“那你就算了吧。她爸爸把她帶大了,就是教她恨她媽孃家人。你這麼個幹苦活兒的,她才看不上眼呢——她這會兒成了城裡派頭的姑娘啦。我壓根兒都是隨她去。不聽話的小丫頭,老是那麼個樣兒,還神經兮兮的。就為她頂嘴,我敲了她多少回呀。有那麼一天,她連鞋帶襪子一脫,就下到塘裡去啦,裙子都拉到磕膝頭上邊。我臊得還沒喊出來,她就說:‘姑婆,你一邊兒去吧。這可不是講規矩的人瞧的喲!’”
“她那會兒還是小孩兒哪。”
“怎麼說也十二歲啦。”
“就是呀。不過她這會兒人大啦,她人心思細,見事快,脾氣好,敏感得就跟——”
“裘德呀!”他始婆大聲喊出來,在床上硬挺了一下。“你可別為她再犯糊塗吧!”
“沒有,沒有,當然沒有。”
“你娶了那個叫阿拉貝拉的娘兒們,真算是男人變著法兒幹出來的壞事喲。可她這會兒總算到天那邊去啦,再不會跟你糾纏啦。你是叫人捆死了的,你要是不知好歹在蘇身上打主意,那你乾的事兒還要壞哪。表妹妹對你客客氣氣,你就有禮還禮,也跟她客客氣氣。親戚跟親戚好心好意,可你一過這條線,那你就是為她瘋得找死啦。她要是跟城裡人一樣流裡流氣,那你就算毀啦。”
“姑婆,別說她壞話吧!別說啦,行吧!”這時候姑婆那位女伴和護理進來了,裘德這才下了臺。她準是聽見他們的談話來著,因為她談起好多年前的舊事來了,講到她記得的蘇·柏瑞和是個什麼樣的小女孩兒。她說,她爸爸上倫敦之前,她就在草場對面的村辦小學上學,接著形容她是個多麼古怪精靈的小丫頭——那年教區長辦了回朗誦和背誦會,她怎麼穿著小白罩衫、矮幫鞋,繫著粉紅帶子上了講臺,比誰都小;她怎麼背《再高、再高》、《深夜裡歡聲雷動》和《大老鴰》①;背的時候怎麼小眉毛擰著,難過地朝四處眨巴眼兒,對著半空裡說話,真像那兒有個大老鴰:
①英國小說家笛福的小說《魯賓遜漂流記》的主人公,名叫魯賓遜·克魯索。
“猙獰怕人的大老鴰,你從夜茫茫的海岸出發遊蕩,
告訴我你那堂皇的名字是什麼,在永夜的冥國的榜上!”
“她繫著粉紅帶子什麼的站在那兒,把吃臭爛肉的髒老鴰真演活啦。”病老太婆也只好跟著幫腔。“她簡直就跟真瞧見老鴰似的。裘德呀,你小時候也會來這一套呢,眼朝上望,對著半天空,跟真瞧見什麼一樣。”
那位鄰居又講了些蘇別的趣事。
“她可不是個調皮鬼,你也知道。可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