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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方了。一面牆從上到下襬的是小牛皮封面已經發黴的法律書籍,另外的地方放著郵政業務指南和其他參考書。用紅帶子紮好的卷宗放滿了分格的檔案架,有幾個鐵製保險櫃嵌在牆裡邊,沒上漆的地板也跟臺階一樣,叫來過的客人的腳踩髒了。
那個兵沉著臉,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新娘卻顯得悽楚可憐,又羞又怕,一隻眼睛已經給打青,顯而易見,她很快就要做母親。他們短短的手續一會兒辦完了,兩個人跟他們的朋友散散落落地走了出去。其中有個證人彷彿認識蘇和裘德的樣子,走過他們旁邊時,信口對他們說:“瞧見剛才進來的那對兒嗎?哈哈!那傢伙今兒早上才從監獄放出來。她上監獄門口接他的,把他直接帶到這兒來了。她可要賠上整個家當喲。”
蘇轉過頭來,只見一個醜陋不堪的男人,頭髮剪得短短的,挽著一個大扁麻子臉的女人;那女人喝得滿臉通紅,再加上就要所願得償,一副得意的樣子。他們怪模怪樣地向出去的那對行禮,然後朝裘德和蘇前面走過來。但是蘇已經越來越氣綏,直往後退,轉到她的情人身邊,小嘴就像個孩子難過得要哭出來的樣子。
“裘德——我不想在這兒呆下去啦!但願咱們沒上這兒來喲!這地方真叫我心驚肉跳;咱們的愛情到了峰巔,可這地方未免太合不到一塊兒啦!要是非辦不可,我想就上教堂去辦吧。那兒總不會這麼俗不可耐!”
“親愛的小姑娘,”裘德說,“你瞧瞧你顯著多煩惱,都沒血色啦!”
“我看,到這地步,非得在這兒表演一番不可嗎?”
“那倒不一定吧。”
他去找辦事員談了談就回來了。“不一定在這兒辦,——咱們真要結婚的話,哪怕現在,這兒也好,別處也好,都行,全看咱們自個兒的意思。”裘德說。“咱們可以上教堂結婚,要是現在這個證不好用,他可以給咱們另發一個,我看是這樣。不管怎麼著,你先定定心,我也定定心,然後咱們再商量商量好啦。”
他們像犯了什麼罪似的,揣著鬼胎,躡手躡腳,溜了出去,關門時候連點聲音都沒有。隨後跟過廳裡的寡婦說,她先回家等他們;又說要是一定要有證人,他們臨時隨便找過路人就行。到了街上,他們故意找了個平常少人走的巷子,就像當年在麥爾切斯特市場那樣,在那兒來回兜圈子。
“親親,現在咱們怎麼辦好呀?搞得個亂七八糟啦,我也沒個主意啦。不過,隨便怎麼樣,只要你喜歡,我就喜歡。”
“可是,裘德,最親愛的,我真叫你苦惱啦!你原來就想在那兒辦了,對不對?”
“唉,說實在的,我一進去,就覺著不對勁兒。那地方叫你洩氣,我也跟你差不多——多難看哪。後來我就想你早上說的,咱們到底該不該辦結婚。”
他們沒有目的地往前走,後來她站住了,又用她原來的細小嗓音說起來:“這件事,咱們這麼拿不定主意,也未免顯得太沒魄力!話說回來,這又比稀裡糊塗再來個第二回要強得多。……剛才那個場面,我覺著太可怕啦!那個臃腫不堪的女人臉上是怎麼個表情啊,她認定了跟那個囚犯,那可不是幾個鐘頭,是要跟他一輩子呢。再說那個可憐的女人——就因為她性格軟弱,做了所謂可恥的事,想洗刷掉,就不惜糟蹋自己,嫁給那個不拿她當人的暴君,那才是真正洗不掉的恥辱啊。只有永遠躲開那個人,她才有得救的唯一機會啊……這是咱們這個教區的教堂吧,對不對?咱們要是按普通路子辦,就在這兒吧?裡頭好像做禮拜,還是幹什麼呢。”
裘德走過去,探頭往門裡瞧。“哈——這兒也舉行婚禮哪。”他說。“今天似乎人人都踩著咱們腳印幹哪。”
蘇說她猜想這是因為四旬齋①剛過去,一到這時候總是大群大群人結婚。“咱們去聽聽吧。”她說。“倒看看教堂裡結婚是個什麼感覺。”
①《十誡》即通常說的“摩西十誡”,分別見《舊約·出埃及記》和《舊約·申命記》,為猶太教基本信條,也是基督教徒立身樹德的根本,
他們進了教堂,找了後排位子坐下,看著祭壇前正在進行的婚禮。那訂了婚約的一對,樣子像是富裕的中產階級中人,婚禮也是習見那樣非常漂亮,很吸引人。他們即使在稍遠地方,也看得出來新娘捧著的花直抖,聽得見她呆呆地嘴裡咕嚕著什麼,其中究竟有什麼意義,似乎她一點沒動腦筋,根本不知所云。蘇跟裘德聽著聽著,各自看到了當年他們自己履行過的同樣作繭自縛的儀式。
“可憐的東西,她的感受當然跟我不一樣,我是有過經驗,再來第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