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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個人說他至今還非常愛她,求她告訴他她在什麼地方,再說他們分手不過因為小吵小鬧,而她在基督堂乾的活兒也不過臨時性質,所以經他一勸,就上他那兒去了。她總不免覺得她跟他的關係比跟裘德的近乎多了,因為她是明媒正娶嫁他的,在一塊兒過的日子也比跟頭一個丈夫長得多。她這樣向裘德表示各奔前程,決不是對他抱有惡感,也完全相信他不會跟她這軟弱無能的女人過不去,不會給她到處宣揚,不會在她現在剛有個機會改善境遇,過上體面生活的時候,把她毀掉。
第三部 在麥爾切斯特 第10節
裘德回到了麥爾切斯特,那兒離蘇的永久性寓所不過十二英里半,這當然有好處,不過好處本身就有問題。起初他認為近便正是個明顯的理由,他不該南去看蘇。但是基督堂又叫他痛心疾首,他也實在不想回去。再說沙氏頓同麥爾切斯特既然有鄰近之利,這豈不是讓他大可藉此同“大敵”短兵相接,取得戰而勝之的光榮嗎?教會早期的僧侶和貞女就是視逃避誘惑力可恥行徑,甚至不惜同處一室而決無苟且之行。可是裘德就是不肯回想一下歷史家①從前說得多麼言簡意賅,一針見血:遇到這類情形,“受了凌辱的‘自然’,勢必有時為她的權利而肆虐。”
①法利賽是古代猶太人一個宗支,尊禮重法,講究虛文。
為當牧師,他現在又是廢寢忘食,不遺餘力地學習,省悟到前一陣子既沒有一心撲在自己的目標上,也不是抱住事業不放。他對蘇的熱烈的愛情攪得他心煩意亂,可是他又甘心同阿拉貝拉鬼混十二個鐘頭,就算這樣做於法有據,就算她事後才說在悉尼有了個丈夫,看來還是他的本能在做怪,所以才幹了壞事。他確實自信已經克服了一切縱酒自廢的傾向,說實在的,他以前何嘗因好酒而貪杯,他痛飲無度無非藉此逃避無法忍受的內心痛苦。話雖如此,他還是不免心情沮喪,因為他很明白,就他整個人格而言,他情慾太盛,因此當不了好牧師,充其極量只能希望在一生永不息止的靈與肉之間的內在鬥爭中,肉並不總是勝方。
在攻讀神學著作的同時,他還有一項愛好,就是想把在教堂音樂和通奏低音記譜法方面的粗淺技巧發展起來,能達到相當準確地按譜合樂參加合唱的水平。麥爾切斯特市外一兩英里的地方有個新近修好的教堂,裘德在那兒安裝過石柱和柱頭。他借那次機會結識了教堂風琴師,後來總算以一個低音部歌手進了唱詩班。
每個禮拜天,他兩次到那個教區,有時候禮拜中間也去。復活節前有個晚上,唱詩班聚起來練唱,試唱一首新讚美詩,準備下個禮拜正式使用。裘德聽人說新讚美詩出自維塞克斯郡一位作曲人之手。試唱結果表明它是一首有非凡的感人力量的曲子。大家唱了又唱,它的和聲把他緊緊抓住了,令他極為感動。
試唱一結束,他就走過去向風琴師請教。樂譜還是稿本,作曲人姓名和讚美詩題名《十字架下》都標在稿本上端。
“哦,”風琴師說,“他是本地人,是位職業音樂家,住在肯尼橋,在這兒跟基督堂之間,教區長對他很瞭解。他可是基督堂的傳統培養造就出來的呢。他的作品能有那樣的品味,道理就在這兒。我想他這會兒是在一座大點的教堂演奏,還帶個穿著白法衣的唱詩班呢。他有時候也到麥爾切斯特來,大教堂風琴師位子有一回出了缺,他很想謀到手。這回復活節,他這首讚美詩已經到處傳唱啦。”
裘德在回家的路上一邊走,一邊哼著讚美詩的調子,老琢磨著那位作曲人是個何等樣人物,作那樣的曲子又原因何在,他該是多麼富於同情心的人哪!他自己這會兒為蘇和阿拉貝拉的事弄得焦頭爛額,無法收拾,這種糾纏不清的局面叫他覺著良心有虧,他多想認識那個人啊!“只有他那樣的人才能理解我的難處啊。”好衝動的裘德說。如果哪個人想在世上覓個可供談心的知音,恐怕非那位作曲人莫屬,因為他必定受過苦,揪過心,做過夢啊。
簡單地說吧,福來如同孩子一樣決心下個禮拜天到肯尼橋去,雖然來回破費和誤工本會承受不起,他也顧不得了。他一大早按時動身,因為坐火車也得經過一段曲折、繞彎的路程,才到得了那個鄉鎮。傍午他一到,就過橋進了別具風貌的老鎮,向人打聽作曲人的住址。
人家跟他說再往前走一點,看見紅磚房子,就是他家了。那位先生不到五分鐘之前才走過那條街。
“他上哪兒去啦?”裘德趕緊問。
“打教堂出來,一直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