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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衛中出了奸細,大動干戈地抓了好多人,一一地細細盤查。
而唐天重只是驚痛地發現,他的心,空了。
沒有得到時,他擁有思念,終於得到時,他貪婪地希望得到更多。
從沒有人告訴他,得到後再失去,原來竟是摘去了心。
摘去了心,讓整個人空寂得失去了所有的依憑。
對手送來的血肉模糊的胎兒,他不敢看一眼,就像他一次次地試圖從唐天霄手中救出清嫵時,他不敢去想清嫵正面臨的痛楚和絕望。
謀士一再勸他冷靜,他也逼著自己冷靜,逼著自己集中精力,應對困龍峽即將到來的惡鬥。
除夕之夜,那樣冷,那樣黑。
他在山外駐紮的大營向東凝望。
唐天霄的兵營在東方,他的清嫵,也該在東方。
密山裡吹來的風一絲一絲沁到了骨子裡,連骨髓都似結成了冰。
“清嫵……”
他低低地喚。
呼嘯而過的風聲中,忽然便聽到了幽幽的音樂聲。
不是笛聲,不是簫聲,韻律斷斷續續,時隱時現,伴著女子清澈而憂傷的輕輕吟唱。
九張機,雙花雙葉又雙枝。薄情自古多離別,從頭到底,將心縈繫,穿過一條絲……
是清嫵嗎?
有那麼一刻,他清晰地看到了蒼白消瘦之極的清嫵,半蜷在小小的油燈下,拿凍得紅腫的手指持著筷子,一下一下,把一隻普通不過的瓷碗,敲出了金盤迸珠寒泉濺石般的樂聲。
化腐朽為神奇,他不懷疑聰明絕頂的清嫵可以做到。
可他已顧不得欣賞。
看著她身上粗糙的棉衣,看著她努力揉搓著凍僵的手,看著她無聲無息滑下的淚,他只是心疼,心疼得再也忍不住,開口便問道:“清嫵,很冷嗎?”
他上前一步,風卻更大了,彷彿吹滅了那盞小小的油燈。
一片漆黑。
他的清嫵,不見了。
再怎麼側耳傾聽,也無法聽到半點兒剛才的樂聲。
竟是幻覺,幻覺嗎?
可他寧願相信那是真的。
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他和清嫵,理當如是。
劫後餘生,再次相見,竟是如此美好,連漫天的雪花都在飛舞之際顯出格外的嫵媚來。
清嫵居然是莊碧嵐救出來的,這讓他心裡委實不痛快,可想到清嫵舍了莊碧嵐不要命地衝到了戰場,他滿懷行走刀鋒間的剛硬,忽然柔軟如一池春水。
漫天的飛雪中,清嫵伏在他的背上,那樣溫柔地向他呢喃,“天重,我真的想和你生一個男娃娃,再生一個女娃娃。”
是的,九死一生後,他們將終生廝守,生一個男娃娃,一個女娃娃,如果她不再這樣瘦骨伶仃,他們還會有很多個娃娃。
他笑了,沁到鼻尖的雪花,有蜜糖絲絲的甜香。
可他的清嫵說困了,說想睡了。
她安靜地倚著他軟下身體時,也的確像是困了,像是睡了。
但這時強烈的不安忽然間便席捲過來,毫無緣由,只是心悸到可怕。
“清嫵,清嫵,別睡,陪我說話,知道嗎?”
他拍著她垂落的手腕,不容反駁地喚她。
可她沒有回答。
他回過頭,看不到清嫵藏在他背後的面龐,卻發現了陳校尉、張校尉驚恐躲避的目光。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下馬時,清嫵瘦小的身軀無聲地跌落他的腕間,輕得感覺不出分量,軟得感覺不出生機。
背上的袖箭赫然在目,雪白的狐皮斗篷染滿了暗黑的血。
他不敢想象,這麼柔弱的小女子,在剛經歷了殘酷的打胎後,怎能再忍受這樣的傷勢,一路隨他顛簸賓士。
她居然還能在這樣寒冷徹骨的大雪裡,那樣平靜地向他傾訴著別有所指的溫柔絮語。
她說,“在寂寞裡想著親人或喜歡的人正開開心心地在陽光下漫步,我便很開心了。”
她說,“若我死了,你須得好好活著,我才能放心。”
可他向來都是怎麼說?
他說,“你別妄想著再跟別人。若我死了,也必不會讓你活著。”
他說,“我死之前,必定先殺了你,死後才不致寂寞。”
他一直沒告訴她,他其實只是害怕。
害怕他的世界,再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