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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九兒,低沉喝問:“誰派你來試探我的?就那麼一心想置我於死地麼?”
重賦舊詞,往事如天遠(四)
杳無音訊那麼多年的莊碧嵐,忽然之間來到皇宮要見我?
莊家父子佔據西南交州,倚仗地利人和,自成一國,是南楚的心腹大患,何嘗不是大周的眼中之釘?九兒一個小小宮女,怎麼有膽子和莊氏有所牽扯,甚至敢為莊氏少主人和皇宮妃嬪牽線搭橋?
不論是太后,還是攝政王,處置起這樣的叛逆來,都會誅連九族,斬草除根,絕不手軟。
九兒見我冷著臉,立時慌了,忙跪倒在地,連連叩首道:“昭儀,九兒不敢,九兒不敢!九兒不是誰的奸細,只是九兒有個表哥,是當年莊大將軍的部下,前天忽然找過來,問我寧昭儀的閨名,是不是清嫵,是不是當年杜太后的侄女,然後……然後就請我務必幫忙了……”
她覷著我的臉色,小心道:“我下午說是去採花,其實……就是見表哥去了。莊公子……在午時侍衛交班時已經混入宮中。我雖沒見過幾次面,但莊公子那身形氣度,本就讓人一見難忘,我一眼認出了是他,才敢過來和昭儀說這話。”
我盯著她,雙手按緊軟榻,僵著聲音吐字:“你見到了莊碧嵐?有何憑證?”
“有!”九兒慌忙從懷中掏出一物,說道,“紙包上的那句詩,是莊公子送我這個時念的。九兒還認得幾個字,所以就寫了下來。昭儀聰慧,自然明白莊公子心意。”
潔白的絲帕展開,一把式樣精緻的桃木小梳子赫然在目。精緻的雕工,折枝蓮花將綻未綻,花紋蜿蜒靈秀,梳脊已被撫摩得光亮,梳齒卻還齊整,一根未損。
最後一次見到莊碧嵐時,他正被鎖於鐐銬中,凌亂著黑髮站在昏暗的一角。我說我要為他梳理髮髻,其實僅想隔著鐵欄離他近些,更近些,看清他熟悉的面容,觸著他熟悉的溫暖。
可他到底獨立於迷離的光影間,不肯再靠近一步。
我只得臨走前,將自己隨身的桃木小梳放在地上,希望他就是在獄中,也能是我心中那個整潔秀逸的碧嵐哥哥。
手指顫動了許久,指骨一屈,桃木小梳猛地攥在手中,尖銳的木齒扎入肌膚,有深深的血印,卻覺不出半點疼意。
“昭儀……”
九兒不安地低喊。
“他……在哪?”
吐字出口,我才驚覺嗓音過於嘶啞,用盡力氣喊出的這句話,依然給深深地掐在喉嗓口,沉悶得連胸腔都給憋得疼痛。
“靜宜院。”九兒輕聲道,“從康侯夫人和昭儀搬出來後,那裡就空了。九兒大膽,午後把留著的兩個粗使宮女叫來我們後院幫忙了,莊公子……從那時候便藏身在那裡了……”
心裡彷彿有什麼被打碎了,分不出的酸甜苦辣,不知從哪裡翻湧上來,說不出的味道。本來快要停滯的血液忽然間炙熱起來,沸水般迅速在經脈中奔湧。
莊碧嵐……
那個我一直等著的少年,那個我以為再也不會出現,永遠只能在夢中相擁的少年,就在靜宜院?
就在我曾經在那裡安靜度過好幾個月時光的靜宜院?
與我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我恍如夢中,只是憑著本能,立刻從榻上坐起,飛快地衝向門外。
“昭儀,昭儀……”九兒緊趕我兩步,終於拽著我衣帶,慌忙拉緊我,急急低喚,“昭儀,時辰尚早,恐怕……恐怕這時候去不合適……”
腦中彷彿清醒了片刻,又彷彿還在渾沌著,眼前俱是霧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晰。
不合適……
我們分別了那麼久,忽然聽到了他的訊息,忽然知曉了他並沒有忘了我,甚至已來到了我身邊,我依然聽到了這麼一句,不合適……
“昭儀,冒失行事,會害了莊公子!”
會害了莊公子!
手腳僵硬著彷彿失了知覺,卻在忽然間站也站不住,仿若發出了低低的一聲呻吟,我的身體直往下墜去。
九兒急急扶緊我,連抱帶拉把我扶回軟榻上坐住,撿起不知什麼時候被我拖曳到了地上的薄衾半覆到我身上,又摸了摸我的手,焦急道:“昭儀,你……你冷靜些,好麼?”
冷靜,我當然要冷靜。
九兒正緊緊握著我的手,手掌上的溫度燙得怕人。
或許,是因為我太涼,涼得彷彿剛從冰水裡撈出來,僵凍著失去知覺。
“我沒事。”我仰起臉,居然還能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