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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仁咧嘴笑:“他還好也別摸過去,二十年前你爹就栽在他李家人手裡,你掙點氣,跑遠些,還不行,咱們可以不做官。”
閔安沉默不語。
吳仁嘻嘻笑著,用泥巴蓋子放在閔安頭頂上,拍拍他的後腦殼,說道:“藥果然不能停吶——腦子都變這麼傻了——”然後走出門。到了晚上閔安吃過飯洗過澡,不見師父回來,提著一個燈籠出門找他。
酒館子沒人,賭莊裡沒人,夜市上沒人,閔安不知師父去了哪裡。正怔忪站著看街,前面行館裡的八列雪蘭燈齊齊點亮,映得主樓富麗堂皇。一隊侍衛擁簇著箭袖窄衣的李培南下馬,李培南將馬鞭丟向一旁的侍從,向前走幾步,回頭抿嘴呼哨一聲,一道金黑斑紋的豹子凌空撲下,閃電般地衝進門樓裡,再也看不見了。
隨後又有一隻白鶻剪空低飛,掠進了主樓裡。待出行的捕獵幫手迴歸後,李培南才帶著人走進行館,撇下一地燈綵在身後。閔安提著燈籠不知不覺走近,厲群喚人關閉大門,回頭看到他了,就問:“小相公還有什麼事兒嗎?”
閔安清醒過來,暗想道,是啊,案子都結了,他還有什麼藉口什麼事兒來這地方呢?心裡雖然想得亮堂,嘴上回的話卻是不一樣了:“我來拜見二公子,與他商討學針之事。”
厲群也有所耳聞非衣拜師的事情,沒再多問什麼,將閔安請進了門。閔安一走進弄堂,看到昨晚伺候他沐浴清洗的丫鬟忙著搬一個籠子,馬上問道:“見二公子不需要薰香換衣吧?”
厲群只笑了笑,指指後面那棟樓說:“小相公自己去吧,我要上樓聽差了。”
閔安趕急著問:“世子下午出去了嗎?”
厲群磨了磨手掌,神情為之振奮了一把:“王大人請公子去海棠山圍獵,公子捉到一頭猞猁,模樣真是威武,不虛此次出行吶。”他急匆匆走進閣子裡更衣清洗去了。
閔安提著手裡的紙燈籠,踏著一地銀亮的月光,走向了後面的宅院。非衣穿一身窄衣,紮緊了袖口褲腳,正提著一盞紗綢木龕籠子躍上碧玉琉璃瓦簷,將滿籠的花草放在月下晾著。
閔安站在簷下仰頭說:“非衣,師父沒有答應拜師的事兒,你別擔心,我會說服他的。”
非衣坐在屋脊上,一動不動看著月色裡的閔安,半晌才答道:“再不答應,世子就要動手了。”
閔安踮了踮腳:“那你呢?你會不會為難師父?”
非衣冷臉答道:“世子動手之後,自然就是我動刀了。”
閔安縮了縮脖子:“好吧,我回去再去努力一下。”他走開兩步,回頭又看到非衣坐得如同天神一般的身姿,心裡一動,問道:“在那上面可以看見什麼?”
“月亮。”
“還有呢?”
“你。”
“還有呢?”
非衣拈了一顆花果種子砸向屋角說:“你自己順著梯子爬上來看吧。”
閔安找到屋角立著的一架梯子,把它擺放好,麻利地爬上了簷頭。他踩上琉璃瓦,覺得有些腳滑,就小心翼翼地狗爬著過去。坐定後,他拍拍手說:“唉喲,好大好圓的月亮啊,像一隻茶壺蓋兒。”
非衣不答話。
閔安東摸西摸瓦縫:“唉,非衣你說,月亮上住著嫦娥仙子,那廣寒宮肯定很大吧,和這行館一樣氣派?”
非衣仍舊無語。閔安推推他:“你倒是說話啊。”
“嗯。”
閔安愣了一下,會意過來,又說道:“那王懷禮蓋這間地上的廣寒宮該要花多少銀子啊!”
“前門樓兩百萬文錢,主樓兩千萬文錢,後宅八百萬文錢,摺合起來就有三千兩白銀。”
閔安咂舌:“你怎麼知道?”
非衣答:“行館才是我家前院的規模。”
閔安不說話了,想想又覺不對:“可是那個王知縣,怎會突然生出這多的銀子來?”
非衣抿了抿嘴沒回答,心裡想,這正是世子要拿來下刀的地方。上下行貪的官員太多了,再不整治,楚州必潰敗。
閔安用手捂住眼睛,又一根根放開,從指縫裡看月亮,兀自玩得高興。默然耍了一會兒,他說道:“我突然想到,如果月亮變成一道彎兒,那嫦娥仙子會不會被擠落下來?”
非衣看看圓盤似的月亮,忍了半晌,才開口說:“你坐遠些,別吵著我了。”
閔安狗爬開一段距離,坐好了,說道:“仙子肯定不會下來的,現今的房價太貴了,她落地也住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