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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斯在宅院裡走來走去,見閔安進門,連聲說:“你總算來了,趕快說說,拿這茅十三怎麼辦。”
閔安交合雙袖壓在衣襟下,微微躬身,先拜了文士禮,才說道:“大人有所不知,茅十三之所以能從別的州縣安然無恙逃到黃石郡來,多次幹起盜賊的老本行,就是因為他好義氣,底下的賊卒心齊向著他。我們打他,他肯定不服,所以我們只能使計誘捕他,讓他心服口服,乖乖招出其他人在哪裡。到時候大人前去招安,先平定底下的賊寇,再將茅十三用枷車一鎖,送到清泉鎮王知縣面前,不就是大功一件嗎?”
畢斯眯了眯眼,想著能借這個案子討好上司王懷禮、緩和與他之間的緊張關係,嘴角的小鬍子不由得翹了起來。閔安看他笑了,自己心底也鬆了口氣。可是畢斯轉念一想,如果茅十三像今天在偏廳裡那樣發橫,一直不配合他審查案子,更說不上隨後的招安和投降了,那他會不會又被上級怪罪一個“辦事不力”呢?這樣想著,他的笑容先垮了一邊。
閔安細細看著畢斯,知道畢斯又開始在天人交戰,默不作聲等在了一旁。果然,畢斯開口說道:“本官覺得這法子有些驚險,不如就依本官先前想的,要茅十三立下保狀不再來本郡生事,將他逐出去了事,那些底下的賊兵賊卒也就會跟著他轉移地盤了,省得我們麻煩。”
閔安佯裝想了會畢斯的提議,才回道:“大人,官理上有明訓,消弭盜賊與抵禦敵寇不同,禦寇之法,驅逐境外就行。但是彌盜也驅逐出境外的話,是嫁禍給鄰近郡縣。一方有警,不行撲滅,致蔓延至他境者,會被重懲。”
畢斯伸著頸愣了會,閔安趁機又說道:“大人不必過於憂慮,可先試下我的法子,若是不行,我們再從長計議……”
閔安深諳官場之道,自然不會去提以前的長官也是這樣怕事,放走茅十三,結果導致茅十三流竄數州犯案的例子。他不說,就是在畢斯面前維護前任長官的名聲,順帶儲存了畢斯的顏面。
畢斯踱開兩步,嘆氣說道:“沒想到小小一個茅十三,竟能生出這麼大的事端,就先用用你的法子吧。”
晚膳過後,大家坐在廚房外的大通間裡喝著花翠泡的大補茶,一個衙役外出扯了幾根草再回來,捏在手心裡,要眾人一一抽草簽決定今晚值守重犯房的人手。除去郡衙長官、仵作吳仁、廚娘花翠及食客非衣外,所有人都被列入抽籤當值名單中。
獄卒小六抽到了最短的草簽,急得把身子朝前一撲,想伸手去搶離他最近的閔安手裡的平安籤。閔安有所提防,將草簽護好,笑眯眯地走了。花翠燃起一根白蠟燭,用煙氣繞著小六週身轉了圈,簡單做了一下驅邪的法事,嘴裡唸唸有詞:“阿彌陀佛,自求多福,有去有回,平安度過。”
小六緊了緊褲腰帶,帶著壯士斷腕的氣概走向了監牢大門。門前正好撞上合七人之力才被制服的茅十三,依然風采不減,吐沫星子噴得眾衙役紛紛躲避。小六夥同其他人將茅十三推進大門,回頭拿起畢斯親筆畫押的封條封住了門口,再對著門頭上的狴犴銅像拜了拜。茅十三仍在罵罵咧咧,小六跳過去賞了他一栗暴,叫道:“獄神面前也敢不恭敬,找死了麼!”茅十三把眼一瞪,見兩手被捆得緊緊的,乾脆伸嘴去咬小六。小六又跳過去賞了一栗暴,說道:“不拜獄神,小心鬼上身!”
當晚冷風大作,烏雲壓頂,重犯號房的氣窗外滲進來一點慘淡的光芒。茅十三睡在匣床上,頭髮纏繞在木板鐵環上,脖子、胸口都被鐵索鎖住,手腳半分動彈不得。距他身體五寸的地方卡著一塊釘滿了三寸長釘的號天板,小六正睡在上面。
夜裡死靜,氣味潮溼。不多時,小雨滴滴答答砸在了屋簷下,一道幽怨的女聲飄了進來,在唸著:“我死得好冤哪……你個狠心腸的,怎能不來陪我……”
茅十三最先醒,聽著陰森森的聲音,汗毛倒豎了起來。他不能動,光抖著嗓子呼喝:“牢頭大哥……你去看看……是哪個在哭……”
小六被吵醒,揉了揉眼睛,抬頭去看氣窗外。等他看清了是什麼東西時,馬上大喊一聲“我的親孃唉”,然後咕咚一聲滾下號天板,躲到了茅十三匣床底下。“不拜獄神真的有鬼吧,這回慘大了……”
氣窗距離號房地面少說也有一丈高,可那上面卻飄蕩著一道白衣影子。一個女人披散著頭髮,衫子上滴著水,嘴唇從亂髮底下突出來,青烏烏的,每開口唸一個字,就吐出一截血紅的舌頭。她的身影前後飄忽不定,所以聲音也是時斷時續地傳進來,像是被雨點打碎,拉長成一道悽悽離離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