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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緊張和飢餓,他的身體止不住地戰慄。不論阿毛如何掙扎,楊劍都絕不鬆手,直待孩子的腿停止了蹬動。鬆開手才發現孩子已經因窒息而昏死。楊劍懾躡著用食指探一探阿毛的鼻息,已然氣絕。
他驚駭地盯在阿毛身上一瞬不瞬,如同殺死了八歲的自己。他殺人也不止一回,卻從未這樣恐慌絕望。恐懼剎那間攫住他的心臟,無從逃遁。依稀又看見了想容大腿根部流出的那灘殷紅的血。他癱坐在鐘乳石上,好比脫力的運動員,沒了競逐的意志。只渴望找一個位置安然休息,哪怕僅只一夜。他從未對眼前這個可愛的孩子生過殺念,因為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讓他崩潰。決心殺一個人,其實並不太難,無意識地致人於死地卻在他結滿厚繭的心中掀起不止息的波瀾。他幾乎扯落自己的頭髮,洶湧而至的孤獨使他猶如被捕獲的困獸在山洞裡來回走動。突然,他仿如作了一個無比重大的決定,停下來盯著從洞口堵住的鐘乳石的縫隙漏進來的陽光。
他夢遊般搬開了洞口的鐘乳石,沐浴在耀眼的陽光底下,想起八歲那年倒在血泊中的父親,想起身穿草綠色軍裝掛在繩子上的母親,想起昏迷在躺椅上面容蒼白的妻子,忽然生出求死之心。對著洞外格外清澈的天空,對著射進林子的一束束溫暖的陽光,他前所未有的脆弱,黑色的槍口朝蒼天開了兩槍。在這個寧靜美妙的清晨,猝不及防的槍聲讓山林中每個人的心房狂跳不止。
警察與耀祖趕到時,楊劍沒有絲毫反抗,雙手舉高跪在地上,目光渙散沒有焦點,好似虔誠無比的祭祀儀式。耀祖衝上前高舉右手結實地抽在楊劍的臉上,楊劍木然,無辜而冷漠地看著耀祖。哀莫大於心死,那種絕望哀怨的眼神讓人無法與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聯絡在一起,人穿上極不稱身的華袍會產生極大的反差。楊劍此刻就是。
阿毛在哪裡?你把阿毛怎樣了?
耀祖抓住楊劍的肩膀急切地搖撼。
在十幾把槍口的注視下,楊劍被繩子五花大綁,他朝洞口努怒嘴。就頭也不回地被武警押走。
第一卷 九世輪迴 '11'
十四
王隊與耀祖入了洞內。耀祖遲疑著靠近孩子的屍體,然後一把抱在懷裡,青筋從脖子暴出,憋了足足一分鐘之久,才哭出聲,淚水爬滿了臉頰,嗚咽著,哽咽著,長哭不止。即使抱著玉芬的屍體也不曾如此猛烈地哭喊,他要把壓抑許久的疼痛全部宣洩。他反反覆覆唸叨一句。
爹來晚了,爹來晚了。
王隊脫下帽子,走過去拍著耀祖繃緊的黝黑的脊背,紅了眼眶。
你已經盡全力了。
十五
警察從楊劍的斜挎揹包裡翻出了七萬九千八百元人民幣,四十一發子彈,和一張他親生父母穿著軍裝拍得七寸結婚照。照片早已發黃,打溼過水,畫面剝落,黑白的線條氤氳成塊,模糊不明。可依然看得見當年這對新人臉上漾出的美好蓬勃的青春。
其餘兩百元他為花想容買了一塊梅花牌女式手錶。一起到供銷社的櫃檯去過好幾回。櫃檯的紅漆早已斑駁,紅糖與白酒混合的氣味充斥著整個店面,毛玻璃下手錶在陰暗的角落分外奪目。每每去買面,花想容就盯著那塊手錶發呆。在手裡摩挲過太多次,實在不好讓人家再拿出來,卻忍不住不去看,價格標籤上醒目地寫著紅字,198元,確實有些奢侈了。楊劍搶了錢,首先就是為她買下這隻手錶。錶盤中央那朵火紅的梅花映紅了想容的臉。錶帶略大了些,箍不牢她細小的手腕,到修鐘錶的表匠那裡卸了兩根連線帶,才大小適中地套上了手腕。因了太長的期待,醞釀的幸福格外洶湧浩瀚。
十六
此時,花想容放好骨灰罈出來,看一眼那快梅花牌手錶,時針與分針剛好指在中央,十二點整。
途經這座古剎,松柏長青,琉璃瓦與剝落的紅漆牆面交相輝映,磬聲悠長,穿透厚重的磚牆直擊耳鼓。她不由自主地從一旁的細徑折過去,步入大雄寶殿。鍍了金身的佛祖用千年不改的姿勢端坐在大殿中央,檀香與香燭的輕煙悠悠盪盪爬上屋頂再消散。
花想容經了這一路的變故,心如止水,跌跪在腳旁的蒲團上長跪不起。
一旁敲磬的大師白眉白鬚,起身步到花想容身側,安詳地雙手合十。
施主,可是過世了至親之人?
過世一詞甚妙,如此婉轉含蓄。花想容側臉望著大師,在這空寂的大殿,仿如從一場兇險的夢境醒來,不置可否。
你一定疑惑,我如何得知?你手臂上黑色的孝標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