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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七,一天打四座。每座兩個時辰,一動不動;下座後可以走動,邊走,邊誦心咒,但不能說話。吃飯一茬換一茬,睡覺也一茬換一茬。每天睡覺的時間,不能超過四個小時。
七天裡,金剛亥母的心咒是斷不得的。
村裡人在金剛亥母洞裡打了地鋪,還放了凳子。能盤腿的,坐地鋪上,不能盤腿的,坐凳子。除了吃飯睡覺外,或閉了眼,或睜了眼,或大聲,或小聲,把那心咒串成珠兒,串上七天。
就這樣。
2
蘭蘭籠罩在一種奇異的氛圍裡,周身沐浴著聖光。那看似尋常的心咒,誦來,竟盪到靈魂深處了,一暈一暈,像溫馨的海水沖刷礁石一樣,清洗著蘭蘭的心。往昔的一切都化了,煩惱呀,痛苦呀,甚至期盼呀,都散了,不留一點兒痕跡。那散了的,還有心,還有身子,還有那個叫蘭蘭的概念。時不時的,就只有空靈了。有時,空靈也散了。
黑皮子老道很會帶經。他的聲音柔和,渾厚,隨木魚聲一字字迸出。這所謂的經,就是那心咒。但就是這尋常的十幾個字,伴了木魚,伴了馨兒,伴了檀香,伴了一臉的肅穆和一心的虔誠,就成了一泓溫暖的甘露,蕩呀蕩的,就蕩化了身,蕩化了心,把一個沉重的“我”消融到奇妙的韻律中了。
蘭蘭的生命需要這韻律。在心裡盛滿了苦難,盛滿了淚水,淹沒了希望的時候,這韻律,便該在靈魂裡響了。蘭蘭不管它是佛還是仙,只將它當成那個“善”字。真主也罷,上帝也罷,梵天也罷,佛陀也罷,想來都逃不過這個字去。
在“善”字的洗滌下,心中的苦沒了,恨消了。一種特殊的情緒漸漸滋生。這情緒,像黃昏落日的餘暉,一灑上萬物,世界便成另一種樣兒了:有了一份寧靜,有了一份超然,有了一份慈悲,有了一份豁達……這許多個“一份”,便構成了一份“覺悟”。這,便是“打七”的目的。
這許多份“量變”引起的“質變”,便是修煉的終極目的:或以寧靜而求智慧,或以虔誠嚮往淨土,或以超然逍遙於世,或以慈悲利益眾生,或以覺悟達到涅槃。是為正修。
若其形雖同,而其目的,卻發生異化,以利眾之名而行私利之實者,便成邪法。
正邪之別,僅在一心。
3
入關不久,打七者都露出了本來面目。
鳳香們是圖紅火的。按涼州人的話說,是“熱鬧處賣母豬肉”的,卻想不到這紅火不那麼好瞧。新鮮勁兒一過,乏味和疲憊隨之襲來,呵欠連連,便迷瞪過去,夢起了周公。會蘭子顯得很虔誠。她是死了心要修煉,卻由不了身體。平素裡,她想睡多久,就睡多久。這隻睡四個小時的打七,令她心有餘而力不足,就顯出一臉的惱苦,時不時打個呵欠,再恨恨地喊幾聲咒。本意是想驅瞌睡,誰料卻像吵架了。
花球也很失望。他之所以來打七,純屬是為蘭蘭而來。花球想,一群男女整日整夜在一塊兒,總該發生些故事的。他既怕蘭蘭和別人發生故事,又希望自己是故事的主角。沒想到,進入關房後,竟是如此之苦。除了瞌睡,他腿疼,腰疼,渾身的骨節都錯了位似的難受。更叫他失望的是,蘭蘭竟然是眼觀鼻,鼻觀心,虔誠修煉,面若聖女,望都不望他一下。這倒不怕。若沒別人,他自會有手段鮮活了她。可苦就苦在時時睜著幾雙眼睛,連睡覺也得輪換。為保證咒聲不斷,就是在輪換睡覺時,同時誦咒的,也不能少於三人。這一來,他連個打飛眼的機會也沒了。
《白虎關》第十一章(2)
王禿子口中雖唸唸有詞,但那雙賊嘎嘎的眼睛卻忽而瞅這個,忽而掃那個。那神形,不像來修煉,純屬是監督這幾個狗男女來了。
王禿子很能坐。除了吃飯睡覺,他一直盤坐在牆角里,時而一臉陰沉,時而露出若有所思的陰笑,時而做恍然大悟狀,把花球們弄得很不自在。
蘭蘭不摻一點假地誦咒,跟她幹農活一樣。一天過去,她的嗓子就啞了。那呵氣似的誦咒聲,也是實打實地不摻水分。她把做啥都當成種地一樣,從不幹“人哄地皮,地皮哄肚皮”的事兒。
黑皮子老道有坐靜基礎。平素裡,祭個神呀,發個喪呀,捉個鬼呀,向來是以有功夫的人自居的。自不會在村裡人面前塌了架子,坐得似模似樣,誦得也似模似樣。
黑皮子老道是真心服那金剛上師才皈依的。他親眼見過上師的神通。他是想長功夫,想學兩手,才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