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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沒有蛆,但她的身體已經浸泡在一種液體中了。這是從她身體裡流出來的屍液,混和著棺木的味道,醇厚得象酒,在靈柩中積了一層。也許,我已在這洞穴裡呆了十幾天了吧?
我伸手到屍液中,那些液體象小小的刀子,刺痛了我右手小指的傷口,卻讓我更有了幾分勇氣。掬了一口喝下。
有點暖洋洋的味道,有點酸,也稍帶著一點辣,直湧入喉。那是她身上的液體,從她面板下滲出的,沒有多少日子前還曾流動在她粉白的面板下,好象流動在初生的芽鞘裡的植物汁液。那是她的身體吧。
我伸手在屍液中,摸著她的手臂。她的手臂上,那些筋已許已腐壞了,因此我拿起她的手臂時,半截手臂就好象煮熟了一樣脫骨而出。我把她的手臂舉到嘴邊,這半截手臂有點臭味,一陣陣的,不象屍液那麼容易接受。
然而我要活下去。
我閉上眼,咬了一口。其實不閉眼,那只有一點綠豆大的漆燈光也沒法讓我看清什麼。只是閉上眼,我可以想象我在吃一隻燒得不太可口的肘子。那塊肉在我的咀嚼下漸漸成為肉泥,奇怪的是,此時我倒並不覺得太過難吃。她的肉在我的身體內燃燒,讓我感到一陣陣溫暖,感到飽食的滿足。
第一口下肚,以後就不再猶豫了。我開始象個老饕一樣恬不知恥地啃吃著她手臂上的肉。我用嘴唇夾住臂上的面板,一揚臉,就把那張皮都撕下來。由於手臂已處於半腐敗狀態,撕下皮來很是輕易。而面板一撕掉,裡面的肉便滲出黃液來,我伸出舌頭舔著那些肉絲,把上面淌下的液體都吸入嘴裡。事實上她身上的肉並沒有什麼難吃的,一點腐爛只讓肉質咬嚼起來有種蘑菇一樣的味道。
我把一條手臂都吃完了,把臂骨也吮吸得乾乾淨淨。許久沒有的飽食感覺讓我精力充沛,我端著漆燈,站了起來。此時,我才發現失去了一條手臂,她的樣子一下變得象個陌生人。也許,她連人也不是了,在她肘上,被我撕裂的地方,還有幾條腐肉浸在屍液中,象是荇草。
我開始拼命地挖掘。她大約有九十斤重,但此時一定沒有那麼重了,除去滲出的屍液,她的肉大約總有四十多斤吧。我每天吃半斤,也許可以堅持到挖通這洞穴。
然而我想我一定是墮入魔道,我在挖掘著泥土時,想到的不再是如何逃出去,而時時想著該去吃她身上的哪一塊肉了。
挖了大約有五尺多深時,我覺得飢餓又開始襲來。
到了靈柩邊,那蓋子上次我沒合上。此時我才發現我是失算了,開著蓋,裡面的屍液蒸發得很快。
我先掬了口所剩無幾的屍液喝下去,撕開她已被屍液泡得黴爛的衣服,用手插進她的肚子裡。她的肚子已經腐爛得象一堆燒得爛爛的肉皮,插進去時也有種伸進麵粉的感覺。我兩手用力,把肚子分成兩半,她的內臟登時流出來,帶著黑黑的泡沫和腥臭,活象一堆蛇,還在滑動。她的內臟也多半變成了黑色,但這多半已是我的感覺,即使很新鮮,在漆燈光下也是黑黑的。我伸手在這堆內臟裡撥動兩下。肝、脾、心都還沒有腐壞。我抓住了一根腸子,提了起來,滑溜溜的腸子有點糞便的臭味,但也不難聞。我把腸子捋到了肝處,掐斷了,放到嘴邊。
皮肉雖然腐壞了,但腸子還沒有腐爛。我咬住腸頭,感到一種韌性,象是十分筋逗的麵條,儘管她的腸子比麵條粗多了。我一邊吸,一邊咀嚼。腸子裡面還有一些大便,但不多,因為她死前已經好幾天除了些參湯沒吃過東西,在她的腸子裡,那些殘餘的大便還帶著參味,卻有點腐爛的味道。儘管如此,我想營養該還是有的。
我必須吃下去。
腸壁不是很厚,但咬嚼起來也有點費勁。我咬下一段,在嘴裡細細地咀嚼,感到了這腸子由堅韌逐漸變得鬆散,又慢慢融化。我伸伸脖子,吞了下去,只覺得有點嚥著。
這根腸子十分耐飢,我吃下去以後居然又挖了近十尺。現在,我已經有了一條一丈多的通道了,然而,我卻知道我肯定挖不通了。
正挖著,突然,燈滅了。我的手一抖,“啪”一聲,那瓶子已經斷成了兩截。
燈火滅了是因為燈碗裡的漆燃盡了。儘管火非常小,但也有燃盡的一刻。我頹唐地坐在地上。我已絕不可能挖通這洞穴的,何況失去了光,失去了工具,我還能怎麼挖?
我自暴自棄地坐著,過一會兒,在黑暗中摸到靈柩邊,想從裡面撕一條肉或者抓出一顆心臟來吃。咀嚼於我不是為了吃,而是一種支撐,彷彿只有如此才讓自己明白自己還是活著的。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