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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傀儡戲劇團也到了。這是一種由人操縱的木偶戲,演員大多是老人。
臨近傍晚,司公們也來了。司公就是道教中做祭祀的道士。為了祈禱旅途平安和前程無量,要祭祀神仙和祖先。
這些穿著華麗的道裝、戴著司公帽的道士們被領進休息室。只有最後面的一個道士沒有進去,而是飛快地穿過走廊。從他走路的樣子來看,好似很熟悉這宅子裡的情況。他迅速地轉過拐角,在第三個房門前站立了一會兒,然後朝四周瞅了瞅,輕輕地推開了房門。
房間裡只有溫翰坐在桌前,翻閱著書籍。他那雙小眼睛顯得異常敏銳。
“阿爸!”道裝打扮的人低聲地叫喚了一聲,脫下了帽子。
“是阿章!……”溫翰敏銳的眼中微微地露出一絲慈愛之情。
“我回來了。您身體好嗎?”
“只是增添了一些白髮。”
“快四年了啊。”
“看來你的氣色也不錯。”
“辮子沒有了。您看,蓄起頭髮了。”
“這倒與你很相稱。”
溫章不覺用手摸了摸後腦勺。
“彩蘭在那邊等著。一塊兒去吧。”溫翰慢慢站起身來說。
父子倆分別了四年重逢,太過於壓抑感情了。
5
阿美士德號上的船員們登岸後,市民們好奇的眼光對他們來說成了一種新的包圍。溫章即使能進得了鴻園,但要穿著水手服或馬來服是不行的。沒有辮子確實很不方便。因此他首先偷偷地來到小巷一個為金順記看倉庫的人的家中。這個看倉庫的為他奔走聯絡,決定讓他化裝成道士去鴻園。
溫章離開孩子時,孩子才七歲,現在已十一歲了,長得比預想的還像個大人。
溫章胸口堵塞,說不出話來。
女兒彩蘭睜著一雙大眼睛,但沒有流一滴眼淚,爽朗地說道:“爸爸,您回來啦。”
“嗯、嗯……”溫章顯得很可憐。
溫翰好像監視似地在一旁看著兒子和孫女會面。
“這孩子如果是男的就……”他平時心裡總是這麼想。
溫翰一向膽大心細。而他的兒子溫章卻用膽小軟弱的方式繼承了父親細心的一面,以致在失去妻子時他都經受不起這種打擊。
相比之下,彩蘭雖是個女孩子,卻繼承了祖父豪放的性格。父親因百感交集而說不出話來,十一歲的女兒卻非常冷靜地跟父親打招呼說:“爸爸身體好,比什麼都好。”
“我沒有辮子了!”這就是溫章好不容易才開口跟女兒說的話。
“我也沒有裹腳呀。”彩蘭平靜地說。
溫翰很愛孫女的這種性格,他不願讓孫女纏足,剝奪她的自由,而希望她像個男孩子。這樣做是很需要勇氣的。
“小腳”在當時是出嫁的必須條件。女孩子最遲六歲就必須纏足。在溫章去國外的時候,祖父溫翰下了決心。他心裡想:“纏足就算了吧。太痛了。再說,廣東人、客家和疍民都不纏足。將來招女婿也不一定非本地人不可。”
留辮子是強制的,纏足並非如此,雖然政府曾多次發出禁令。留辮子嚴格實行了,而纏足的禁令卻被人們所忽視,這是因為辮子是“服從的標誌”,從思想上來說對統治者十分重要,而纏足的風俗卻不會動搖清朝的統治。
另外還有這樣的原因,女性是男人的私有財產,纏足有利於防止女性逃跑;而且腳一小,腰部就彎曲起來,這符合男性變態的愛好。
連家沒有女孩子,大家都疼愛彩蘭。連家的女人們背地裡都說溫翰是個狠心的爺爺。這地方的女人如果不纏足,就會被人們看作是必須勞動的窮苦階級,被輕蔑地稱為“大腳姑娘”。
沒給彩蘭纏足,溫章從父親的來信中早已知道。
父親的信中寫道:“……此久積之惡習,應從我國除去,欲使彩蘭成為時代之先驅……”
溫章也覺得父親的這種做法太過分了。
不過,他自己被鴉片弄得身敗名裂,最後流落國外——這樣一個窩囊的老子哪有資格對女兒的事說三道四呢?!
一個女孩兒家跟闊別四年的父親見面,應當更激動一些,流一點眼淚恐怕也是合情合理的。可是彩蘭為什麼這麼平靜呢?這完全是祖父對這個幼小的姑娘進行這樣教育的結果。溫章想到這裡,眼角不覺潤溼起來。
“哦,你的腳……”
“我免了一場疼痛,真感謝爺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