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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是昌安藥鋪的老闆。那位老闆我很瞭解。他叫藩耕時,跟大老婆、小老婆一塊兒住在店堂後面的房裡。這都是公開的。即使他再娶一個小老婆,也不會特別讓她分居在後面。”
“這話有道理。不過……”
“我也曾想過是不是賬房先生。不過,這傢伙不可能幹出在老闆家的後面養女人的事。”
“除了賬房先生外,不是還有一個什麼醫生在他家裡吃閒飯嗎。這是個怪人,誰請也不去,即使找上門來,要不是很有來頭的人,他也不給看病。”
“我起初也曾想過會不會是這個裝模作樣的醫生。不過,這個醫生——名叫溫超光,已經上了年紀,還是獨身。如果他有了妾,會把妾放在自己的身邊。不是把妾叫過來,就是自己搬過去,二者必居其一。因為他自己現在還住在別人家裡,受別人照顧。”
“有道理。那麼……”定庵焦急地看著吳鍾世。
正陽門外(5)
“這時我想起一件事: 從十來年前開始,穆彰阿就為了治療胃病,經常來昌安藥鋪找這位食客先生。”
“嗯。這事我也聽說過。”
“宮廷方面有的是名醫。憑他的身份地位,只要一叫,哪個醫生不會搖著尾巴跑去?可是他卻偏偏來找這個不出診的怪醫生。這裡面肯定有什麼名堂。”
“也許他是個有能耐的名醫吧。”
“恐怕還有其他的原因吧?”定庵緊握著的拳頭直髮顫,但吳鍾世並沒理會他,繼續說:“你跟默琴相好,當然知道她是別人的愛妾。不過,對手既然是穆彰阿,我覺得你還是有點思想準備為妙。……我這麼跟你說,有點不好吧?”
“不,我很感激。”定庵垂下了頭。
“話就說到這兒吧。”吳鍾世轉了話題,“不知林巡撫到什麼地方了。那艘英國船肯定要停靠上海,不應當讓他受牽累啊。”
這個話題現在已引不起定庵的興趣。他說了一聲:“我要走了。打擾你啦!”說完就像逃跑似地離開了。
“唉……”吳鍾世目送著定庵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4
透過淡綠色絲絹的帷簾,隱約看到一張朱漆的雙人床。綴錦的椅袱(椅套)甩在猩猩緋的地毯上。天氣熱,直接坐在紫檀椅子上更舒適些。
男人的一隻腳搭在楠木腳踏上。鞋子已經脫掉,光著腳板。在脫下的鞋子旁邊,放著一塊捲成一團的青布。男人穿著一件輕便的白色長衣,胸口裸露在外面,一個勁地扇著扇子。
軍機大臣穆彰阿舒舒服服地在休息。
“要是在家裡,一定會有人來給我扇扇子的。”他這麼說。
“那我來……”默琴慌忙從桌子上拿起一把孔雀羽毛做的扇子。
“不,不用你扇。在家裡僕人服侍我,在這裡我要侍候你。”
默琴猶豫了一會兒,又放下扇子,坐了下來。
穆彰阿的臉又長又扁,吊著兩顆略帶浮腫的細長眼睛。這是典型的滿族人的面孔。他已經五十多歲,但那結實的骨架、高大的身軀仍不顯得衰老。
現在就是他在操縱著清國的政治。
他的情緒好像很不錯,斜躺著身子,一隻胳膊肘撐在旁邊的桌子上。那是一張朱漆的書桌。桌子上放著幾本書。
軍機大臣懶洋洋地拿起其中的一本。“嚯!《內訓》?!哈哈哈!”他好像十分有趣似地大笑起來。他的嘴巴雖然張著,但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從鼻孔出來的。
《內訓》和《女論語》、《女誡》、《女範捷錄》合稱“女四書”,是婦女道德修養的教科書。默琴聽到男人的笑聲,感到自己的身子在抽縮。她心裡想: 大概是侍妾的房間配上“女四書”,叫穆彰阿感到好笑吧。
“熱吧?”穆彰阿的眼睛盯著默琴,手仍在翻弄桌上的書。
默琴叫他的視線一盯視,感到整個身子都僵直了。
“下一本該是《賢媛詩》了吧?”穆彰阿用眼梢瞟了一眼書名。那是一本彙集女詩人作品的詩集。
默琴更加緊張起來,注視著男人的手。更加可怕的是穆彰阿會不會馬上開啟書桌的抽屜。
抽屜裡放著她的習作詩,而且詩稿上還有龔定庵用硃筆為她修改的字跡。如果穆彰阿要問這是誰修改的,那將怎麼回答好呢?默琴想到這裡,心就怦怦地猛烈跳動起來。她還只有十九歲啊!
“我說,……”她心裡祈求著男人的手指頭不要挨那個抽屜,問道,“您什麼時候去熱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