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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其中一個。
有一天,他透過一個朋友的介紹,去見了一個名叫崑山道人的老畫家。崑山道人提起筆尖蓬亂的畫筆,畫山、畫水、畫牛。哲文凝視著這支畫筆的移動。那裡出現了一個世界。——一個與現實毫不相干的世界。哲文感到這裡有著什麼。從第二天起,他經常上崑山道人那裡去。他對林則徐有牴觸情緒,對崑山道人的畫筆卻無反感。因為他認為這裡有著心靈的自由。
每天有老師到哲文那裡去講課。曾在飛鯨書院待過的周嚴教他實用的尺牘和英文。此外周還負有監督哲文的責任。他捋著白鬍子,看了看哲文的書架,傷心地搖了搖頭。書架上盡是《重編圖繪寶鑑》、《畫塵》、《東莊論畫》、《海虞畫苑略》、《苦瓜和尚畫語錄》之類的書。
“這樣還算不錯哩!”周嚴轉念想。在送到蘇州來的連家的兒子中,哲文是第三個。最大的統文雖善於交際,但不太用功,最喜歡呼朋邀友,擺出一副老大哥的架勢。第二個是承文,他是一個豁出命來吃喝玩樂的浪蕩公子。跟這兩個相比,周嚴一向認為,哲文是個學習優秀的少年。可他不知什麼時候竟迷上了繪畫。 電子書 分享網站
連家兄弟(5)
“連家的兒子都有點不正常。不過,喜歡繪畫總比沉溺於女人、鴉片要好些吧!”周嚴心裡想著,咳嗽了一聲,開啟了尺牘的教科書,問道:“上次教到哪兒啦?”
哲文也翻著自己的教科書,可是他那翻書的手沒有一點勁。
周嚴在講課,哲文卻在想著別的事情。
在靠運河的青樓的窗戶下,結實的舢板船,破草蓆的船篷,撐著竹竿的少女,她那挑釁般的大眼睛裡投射出一種熱烈的眼光。——這一切能不能成為繪畫的素材呢?哲文心不在焉地聽著周嚴講課,心裡卻在描繪那個少女船老大的形象。
“明白了嗎?書翰文是有物件的,要看物件來寫文章。這也是經商的一條經驗體會。”
老師的這些話斷斷續續地進入哲文的耳朵裡。“喲嗬!”少女向對面的小船打招呼。——這種清脆的少女聲的幻聽比現實的講課聲更加清晰。
……那少女的船沒有畫舫那樣絢麗的色彩,是一隻沒有任何修飾的破舊的小船。裝載的貨物也不是蘇州的絲綢之類的高階品,能裝點蔬菜、魚蝦等還算好的,一般都是裝運豬飼料。
有一次,青樓的鴇母叱責這少女說:“臭死了!劃到那邊去!”而少女卻挺起胸膛,回敬鴇母說:“這兒的河是你們家的嗎!?你們家脂粉臭、酒肉臭,我還忍著哩。我還要你搬搬家哩!”
這裡面有著什麼!哲文感到好似有某些與生活直接聯絡的東西在等待著他去表現。他幻想的畫筆在少女的眼前彷徨徘徊。——他一直在拼命地尋求著什麼。
“你明白了嗎?!”周嚴發現哲文在發呆想事情,他的聲音不覺嚴厲起來。
哲文清醒過來,視線回到老師的臉上,他看到的是悲傷的衰老的皺紋。他突然這麼想:“這也是一幅畫啊!”4
這時候,連家的大兒子統文正在武夷山中的茶城崇安飲酒喧鬧。一大群幫閒圍著他。他興高采烈地給大家勸酒說:“喂,喝吧!”
他只有二十二歲,卻蓄著鬍子,裝著一副英雄豪傑的樣子。
“好,好,喝。”
那些幫閒都是為喝酒而來的,津津有味地暢飲著不要錢的酒。
父親是為了懲罰學習不好的統文,而把他打發到這個城牆上長著薺菜的山城裡來的。
可是,統文卻毫不在乎。他這個人對任何地方、任何人都能很快地適應。即使把他流放到當時重罪犯人的流放地——新疆的伊犁,他也會馬上把當地的人眾邀集在一起,乾杯痛飲。這是他的長處,也是他的短處。總之,他很缺乏嚴肅緊張的勁頭。
“喂,咱們今天晚上喝它個通宵吧!”統文用當地的土話說道。
他能很快地學會方言土語,這也可以說是他的特殊本領。到蘇州去的時候,學問是一點沒有學到,而蘇州話卻很快地學會了。
“少爺,不能這麼喝呀,明天還有事情吧!”拐角裡有人這麼說。話聲裡帶有很遠的什麼地方的鄉音。崇安是各地茶商會集的地方,外地的方言在這裡並不使人感到奇怪。
“嗨,事情很簡單。”統文舉起酒杯,神氣十足地說,“明天不過到隆昌號去一趟,把倉庫裡的茶葉統統都買下來。”
“哦,買隆昌的茶葉,……那可是很大的數量啊!”
“不管它有多少,我們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