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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在沒幹過這種出賣好友的事,可如今形勢使然,再不說,等他十年後出關,天地都變了,“上古時,扶桑樹欽定兩支有資格坐上人皇之位的家族,裘家是一支,還有一支姓元,後避世而居,中間幾次更名,到了這一代,分成兩支,分別姓沈,松。”
聽到那個松字,薛妤動作微頓,她抬眼去看路承沢,後者給了她肯定的答案:“是,松珩就是他們那一脈的後人。”
“松珩前世,今生,在飛雲端獲得的機緣,還有那本十分契合他的天階秘笈,都來自他的先祖。”
“這事,我也才知道不久。”
璀璨的光線似乎在眼前荒唐地躍動了兩下,路承沢見她沉默不語,硬著頭皮往下說:“你們之間的事,我也不好說,但撇開私事,我們同為聖地傳人,身上有不輕的責任,未來之時局,非一人所能改變。你有什麼事,不必憋著,可以與我提前商議。”
“畢竟很多事,只有我們知道。”
說罷,他轉身離開了薛妤的房間,跨過門檻時,還順手帶上了大門。
薛妤伸手抵住太陽穴。
一千年的栽培,不論私情,那些流水的靈丹妙藥,天材地寶是真的,那些處事之道,耐心教導也是真的,而今時今日,她卻得知,他從來別有用心。
那麼多的不解,在此刻得到了解釋。為什麼松珩的好只對人族,為什麼他視妖族為眼中釘肉中刺,為什麼他會毫不猶豫地封了鄴都百眾山,因為他的身份,註定了她說什麼,做什麼都無濟於事。
他是皇權正統,自然只會向著自己的子民。
這一刻,饒是薛妤知道這樣太過絕對,也仍忍不住用最大的惡意去揣度松珩這個人。
她想,所以他跟裘桐一樣,既渴望站在權力之巔,又舍不下長久的壽命和一身修為本事,所以他處心積慮待在她身邊,用種種假象騙她出鄴都,陪他建立天庭。
現在想來,他那一聲接一聲的阿妤,每一字,每一句,都早有謀劃。
一千年。
被人矇在鼓裡的滋味不好受,被人徹頭徹尾利用更不好受,薛妤靠在椅背上,緩慢地闔眼。
須臾,她睜眼,站起身來提筆落字,半晌,將紙張對摺,喚在外守著的朝華,吩咐道:“跟我們的人聯絡,照上面說的去做。”
朝華立刻應了。
等做完這一切,薛妤擱筆,看向自始至終站在不遠處的溯侑。他在她的眼前,一步步成長成現在的模樣,容貌,氣勢,實力齊聚一身,他遠比松珩更出色,更優秀。
可有一瞬,她卻覺得,他們何其相似。
溯侑幾乎是立刻察覺到了她的變化。她什麼也沒說,可那一眼,冷冷淡淡,那些好不容易被他磨出來的些微縱容,親近,信任全斂收回去,只剩一層薄薄的透著冰的外殼。
他行至她跟前,眼尾的線條收得乾淨利落,唇線緊繃著,低聲喚她:“女郎。”
聲音是難得的忐忑。
薛妤揉了揉眉心,默了默,道:“我一直未曾問過你,為何你覺得自己是妖鬼?”
自從他聲名鵲起,極少有人在他面前提身世,可見她問起,他仍答得詳細,近乎將自己剖析在她眼前:“我對從前有點模糊的印象,記得當年一直抱著我的人是怎樣的氣息,後來離開雲西鎮,見過一隻凝成實形的厲鬼,她們給我的感覺一樣。”
“我被抱回玄家後,有個鎮上出名的老修士曾來看過,說我就是一半妖一半鬼的血脈,確認無疑。”
薛妤接著問:“可有看過自己的原形?”
溯侑抿著唇,低聲道:“沒有。”
他對這個,從來避之不及。
薛妤頷首,將自己的想法細說:“鄴都妖鬼,我見過許多,即便是窮奇家的嫡系二公子,論修為悟性,也不及你。這不是一般的種族能做到的。”
更遑論他還是半妖半鬼。
這種事,懷疑歸懷疑,話卻不能說得太過絕對。
薛妤思量半晌,看向溯侑,開口道:“我看看你的翅翼。”
她好似對誰說話都這樣,淡淡的疏離,沒什麼大的情緒波動,可溯侑仍一下就聽出來,不一樣的。
她在刻意冷著他。
因為路承沢說的那幾句話,因為松珩。
那個同樣被她栽培起來,卻極有可能給她帶去了莫大傷害的男人。
溯侑安安靜靜地站著,鴉羽似的長睫垂落,在陽光下掃出一片沁人的陰翳。
他良久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