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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親人,他必然要對不住一個,要舍一個。
邵國鋼現在什麼都有了,事業,官位,錢,家,年輕漂亮的媳婦,兒女雙全。
可是羅強什麼都沒了。
那天,邵鈞從局長辦公室奪門而出,撞開門口抻著脖子聽熱鬧的兩名小警帽,衝下樓,飛奔而去。他沒辦法跟他爸說實話,他除了耍賴、失信、食言,已經沒別的可以面對他爸爸。
邵國鋼追出去,一動不動地站在樓梯口,從那一刻開始,心頭一片狐疑的陰影,越來越大。
他插在外套兜裡的兩隻手都攥得疼了,眼睜睜地看著他兒子從他眼前跑走,頭也不回。
*
邵鈞再一次開車回到監區,他頭頂的天空都彷彿變了顏色。
湛藍無雲的天穹就像一幅透明的薄薄的鏡幕,照亮他的眼底,映著他的心。
他站在清河農場外圍的半山腰上,俯瞰一大片果園林場。這片地是三監區從外面承包的果園,種植了很多蘋果樹、梨樹和棗樹,很適合北方天氣,每年收穫頗豐,給監區集體創收。每到秋收打果實的季節,全監區的犯人都要拉到野外勞動,爬梯的爬梯,抬筐的抬筐,把摘下來的蘋果分揀打蠟,給梨子包上防潮紙,打包裝箱,運出山去。
邵鈞遠遠地望去,果園裡人頭攢動,無數個穿著囚服的高大身影在林間晃動,果樹枝頭掛滿碩大沉甸的紅果子……
邵鈞踏進腳印嘈雜的果園,皮靴靴頭沾滿新鮮的泥土。他在熟悉的人群中穿梭,尋找自己熟悉的那個人的味道。
羅強這些日子也跟著大隊出來野外勞動,幹活兒乾得很苦。
羅強穿著短袖緊身白背心,背心上汗水浸漬著泥土,髒兮兮的,脖頸和手臂線條消瘦修利。
幾天不見,這人似乎又瘦了,後背和腰胯上的肌肉更加緊實。邵鈞因為需要跟這個人冷戰,每天刻意不進七班的宿舍,不去檢查羅強的內務,可是實際上關心著呢,每回都躲在暗處,牆角拐彎處扒出一隻圓溜溜的眼,偷偷地看,把羅強渾身上下細細地打量,哪肥了,哪瘦了……
他看到羅強站在高高的大棗樹下,拿長竿子熟練地打棗。棗子噼噼啪啪往下掉,七班其他崽子每人舉個簸籮接著,撿著。
羅強又扛了一把木梯子,架到蘋果樹下,上樹去摘蘋果。
羅家在延慶郊區有一片自家承包的果園,因此羅強幹這種鄉下人的農活兒很拿手,什麼都做得來,做得溜索著。
邵鈞躲在樹後頭,就痴痴地看著,凝視著羅強讓秋老虎的毒日頭烤焦了烤爆皮了的額頭和後脖梗,看羅強臉膛和胸口紅銅色的面板,都看呆了。
他偷窺到羅強一頭扎進茂密的樹冠,摘了兩隻最大最熟的蘋果,眼角一掃,四下沒人注意,偷偷把蘋果揣兜裡了……
為了活躍勞動氣氛,小馬警官還把他宿舍裡一隻手提音響給搬來了,在果園旁邊哇啦哇啦放著歌。
一首一首的歌,Beyond的,周華健的,王傑的,都是九十年代老歌。這一輩的人個個都會唱,一邊勞動一邊哼歌。
“這些年你好不好,好像瘦了……”
音響裡傳出沙啞粗糲的男聲,透著一股子悲涼的味道,滄桑中又透著希望,像一隻粗糲的大手掌摸到心口,撥弄人的心絃。
“有沒有我不重要,遠遠想著你也好。
離開你其實我不見得過得比你快樂!
明明我就是你的,你的權利我還留著!
我很認真改變自己努力活著;
面對人前人後的苛責,我還在等……”
邵鈞在歌聲中發怔。他看見羅強從樹坑裡抬起頭,靜靜地聽歌,腰桿挺直,像荒原上的一棵樹。
羅強慢慢走過去,站在音響前,按下暫停,再回放,一遍一遍地,不停地重放那首歌……
“或許你會笑我怎麼會如此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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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讓我重生!
你知道我就是這種人,你認識的我就是這麼單純。
其實我不見得過得比你快樂!
我不懂怎麼割捨,只想把你留著!
我很認真改變自己努力活著;
面對人前人後的苛責,努力活著……”
……
中午食堂用過飯,午後的陽光下,邵鈞的視線追隨著羅強,看著羅強向小馬警官打過報告,一個人去了醫務室。
羅強自從在紀委專案組手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