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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就這麼死了。
無論活著的時候是多麼厲害, 心裡有多少山河日月、溝壑萬千,一刀劈下去,他也依然是一灘爛肉, 看起來除了燒得焦了點、爛了點之外,與其他人的屍體並沒有什麼不同。
好在還有淵松這麼一個願意哭他的人。
有道說, 十個天上飛的, 能頂百個地上跑的,阿赫蘿帶來的上千個有翼獸人一來, 山谷中的戰局頓時如一片風捲殘雲。
天才亮, 便徹底結束了。
茗朱到底還是死在了他的愚蠢上, 布冬眼睜睜地看著獸人們將他殘缺的屍體抬出來,說不出一句話,他知道自己應該向華沂請罪,痛陳自己教子無妨,叫長子險些壞了戰局……可是他說不出口——起碼在他兒子的屍體面前, 他開不了這個口。
布冬只好微微彎著腰, 有些佝僂地站在那裡,目送著那些人抬著茗朱走遠, 腳就像生了根, 眼就像失了焦,背……卻已經給歲月壓彎了。
山谷外, 華沂蹲在荊楚的屍體面前, 表情木木的,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索萊木走過來,說道:“我自以為見多識廣,卻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還是方才老女王告訴我的。”
華沂鼻音有些重得“嗯”了一聲,敷衍地問道:“是什麼?”
“她說這是一種特別古老的‘武器’,還是她年幼的時候聽長輩說過的——有一種在冰川深處、極寒的水中生長的魚,名叫做‘緞子魚’,取這種魚的魚皮,颳去魚鱗,再用米醋炮製七七四十九天,便能水火不侵。用這種魚皮紮成小球,裡面注入火油,不能注滿,須得留些許空隙才行,而後將一根極細的捻穿入其中,縫在人腹中,這樣的人就叫做‘火球人’。”
華沂先前有些興趣缺缺,聽到此處,卻不禁抬起了頭。
索萊木接著道:“因為魚皮極堅韌,所以火油不會灑在人腹中,只是那火球人身上畢竟多餘一個零件,所以通常行動比常人略顯遲緩,並且無論胖瘦,皆有外鼓的小腹,另有胃口不好、消化不暢等毛病。荊楚拿幼兒做火球人,想來孩童虛胖者也是有的,而且一來他們身體容易有小毛病,二來腆著小肚子的小東西也不算稀奇,行動遲緩通常會被認為是還小,走路走不利索的緣故,所以一直沒有人在意。火球人露在面板外面的捻乃是緞子魚魚腸所製成,平時於人無礙,點著的時候,便直接能順著那魚腸燒入人的肺腑,將火油點著,那火油被封在魚皮球裡,膨脹而無處釋放,最終能將那小球撐到五六尺見方,到了極致炸裂,方圓幾十丈之內都無人能倖免,也幸虧是長安那一刀,在火油沒少到徹底開之前便捅穿了魚皮……若是換個人,怕是沒有他這樣的手勁與準頭了。”
這個絕世功臣長安卻不在這裡,他被隨行的醫師帶走了。
華沂沉默良久,才低聲道:“我還以為他臨走的時候懷裡抱著的是他的兒子,想著他不愛父母兄弟,卻到底還是知道心疼自己的骨肉的……誰知他是抱著個終極的火球。連畜生都不食其子……”
索萊木慢吞吞地說道:“這你就錯了,畜生還真有食子的——小魚破卵而生,大多被其母所食,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東西,再吃回自己的肚子裡,這樣想來,那火球乃是魚皮所致,豈不是正有寓意?”
華沂嘆道:“你別放屁了,人又不是魚。唉,他那樣聰明的人,何至如此?”
“你不懂。”索萊木擺擺手,說道,“你雖然越長越歪,可是好歹天性寬和,縱然偶爾不是東西糊塗一回,事後也知道是非曲直,如何能明白他那樣偏執到不顧一切的心性?”
華沂:“……”
他隱約地覺得自己被索萊木數落了。
索萊木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你可知道有些人,他們明明既不講究吃,也不講究穿,卻偏偏要想方設法地揮霍自己的財產麼?荊楚便是那樣的人,他生而聰明絕頂,卻從來曲高和寡,世間沒有人懂他,人們只當他是個出身高貴的亞獸,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表現出自己的價值,生來就註定要明珠蒙塵,混於魚目之間。或許唯有這樣的‘揮霍’,叫所有人都怕他、不敢直視他,提起他的名字便戰慄不已,才算解了他心裡這股與天生世俗的仇。”
華沂皺眉道:“你既然這樣明白他,為什麼方才不說出來?”
索萊木略顯刻薄地輕輕一笑:“我為什麼要說出來?叫他臨死前心情平靜、死得其所對我有什麼好處,誰又來……”
他的話音突然一頓,隨後若無其事地接著道:“再者這不過是我一家之言,我不是他肚子裡的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