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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擦了擦嘴, 一隻烤熟的兔子只啃了兩條腿便給他丟在了一邊,他實在有些吃不下這些東西。
長安形容狼狽地坐在地上,用穿烤肉的小木棍在兔肉上戳了戳,忽然很想吃華沂煮得那種一向被他嫌棄的乾貝粥來。
他雖然總是抱怨嘴裡都要淡出鳥來,可那粥其實一點也不淡, 華沂總是會叫人在小鍋裡煮上幾個時辰, 芽麥粒裡面混滿了香料, 他親手調配的,味道不鹹也不淡,每一塊貝肉都被小心地剔去了邊邊角角的地方, 用香草水煮過一遍去了腥味, 卻不去鮮香……
長安一邊想著, 一邊又低頭看了一眼那粗製濫造、烤得有些糊邊的兔子, 勉為其難地從上面撕下了一塊肉,活像吃藥一樣地皺著眉含在嘴裡, 嚼了半晌,卻越發咽不下去了,便“呸”地一口給吐了出去。
他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以前那樣,簡直就是在跟華沂撒嬌。
就在長安站起來,打算去找點別的東西來吃的時候, 他忽然居高臨下地看到了下面荊楚的營地, 那些無孔不入一般亂竄亂轉的巡邏的人忽地都不見了, 此時已經是夜色深沉, 長安找了個視野好的地方,極目望去,發現他們就像螞蟻搬家一樣,一股腦地往一個方向跑去。
長安皺皺眉,緊走幾步,往更高的地方挪了挪,只見山下篝火已經點了起來,原本在帳中的、山間的人都傾巢而出,不過片刻的光景,便聚在了一起。
長安看得出,他們是要離開這裡,並且條不紊,一點也不像是要逃走,那麼大半夜的,他們要幹什麼去?
這一次長安沒有輕舉妄動,他一眼掃下去,發現荊楚的人比他想象得還要多,領頭的有獸人也有亞獸,個個身披輕甲,後面跟著的人披著他從未見過的重甲,重甲似乎將整個人全都包在了裡面,而這些人也彷彿是鐵打的一樣,行動遲緩而厚重。
披著重甲的人形成整齊的方陣,彷彿他們本身就是一體的,走過的地方塵土喧囂,即使在山上離得老遠,長安也能感覺到這些人每踏出一步時腳下那種鐵般的沉重。
有那麼一剎那,長安甚至懷疑,若是將這些人的重甲脫下來,會不會發現裡面就是個鋼鐵鑄造的假人?
再往後面,便是那群整日裡巡山的目光呆滯的獸人了,他們之後是雜役奴隸與侍衛,整個營地中,沒有老人,沒有女人,似乎除了荊楚的三個兒子,也看不見孩子。
長安瞄了一眼身後的灌木,將固定右腕的小夾板緊了緊,一貓腰打算從中穿過去,跟上這群人。
誰知他腰矮下一半,忽然動作一頓,硬生生地往一側扭去,左手抬起短劍,清越的金屬碰撞聲響起,“嘡”一下,復又彈了開去,帶著長安一起往左退了半步。
長安抬起頭來,頭皮一炸,眼前竟是那沒完沒了纏著他的瘋子。
陰魂不散的,他又來了!
瘋子見了他,就像見了肥肉的蒼蠅一樣,雙眼冒藍光地撲了上來,說道:“哈哈!我又找到你啦!”
長安腳下移動,一邊避開他,一邊心口如一地說道:“滾!”
瘋子上躥下跳地圍著他轉了大半圈,而後猝不及防地撲上來,當頭下劈,勢如奔雷,卻還沒誤了嘴上說話。
他說道:“我就不滾,就不滾,你打不過我,你害怕啦!”
長安將腰往後彎去,幾乎與地面齊平,手中短刀倒橫,用那不大成型的鐵刀背傾斜往上,使了個寸勁,撞在鉤子刀的斜開,隨後左手竟堪堪地從鉤子刀刃下擦了出去,險之又險,卻是一根汗毛也沒被割下,別住刀柄,抬腳便踹向瘋子胯/下。
瘋子“嗷”一嗓子,慌忙往後一跳,他張了張嘴,彷彿打算就這無比下賤的一招破口大罵一番,誰知目光莫名地落在了長安的右手上。他聲音啞住,半晌沒言語,好一會,才神色複雜地搔了搔亂七八糟的頭髮,將鉤子刀下垂點地,竟往旁邊退了一步。
“你右手抬不起來了。”瘋子道,“那我即便是殺了你,豈不是也只贏了你一隻左手?不成,不打了,今天我不跟你打了。”
長安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一點也不想多費精力與他囉嗦,見他退開,便一般不發地將短刀收回,矮身穿過灌木,往山下走去。
誰知那瘋子也不知是怎麼想的,竟然不遠不近地跟了上來,問道:“那傻大個不是跑了麼?你還幹什麼去?”
長安腳步一頓。
瘋子接著道:“哎呀,別瞪我,我是看見他一個人往西跑了,這才估摸著你可能還在這,才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