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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長髮是承載不了太多回憶的,它細細軟軟的身軀,令你內心湧起無限愛憐。
床邊的電話螺形線上,悠悠然纏繞著另一枚情絲,你輕輕笑起來,幾乎立即見到她手握聽筒,漫不經心地編織小小謊言的情景。那些孩子氣的伎倆,曾引得小女人自己也覺好笑,一邊盤坐在籠罩小床的柔和燈光裡,一邊向身旁耽心的你擠眼睛。。。。。。這電話曾是她藉以聯絡世界的視窗,曾日日夜夜響個不停。如今,一切的歡笑嗔罵、客套虛情,都留給了空白,茫然四顧,是你怎麼也衝不破的永遠的沉默。
這沉默比黃金更貴重,它尖銳得象是一把鑽石彎刀,割開現實與夢境的距離。
第三枚長髮來自洗手間的鏡櫃裡。那兒靜靜地躺著她常用的塑膠梳子。
你曾戲謔著稱洗手間是她的“最愛”。氣不過小女人總是躲在裡面,對著鏡子沒完沒了地梳妝打扮。為此,不知耽誤了多少重要不重要的預約;為此,每一個工作日的清晨都顯得緊張又緊張、忙碌又忙碌。
——可是,你喜歡。
雖然一遍遍地揚聲催促、雖然皺緊了眉頭顯出好一付不耐煩——其實你喜歡她撒嬌磨蹭,喜歡她慌慌張張探出頭:“馬上就好,現在幾點啦?”
你喜歡悠閒地坐在客廳裡等——象大度的丈夫,無可奈何地等他青春美麗的小妻子姍姍來遲。
她總是在等候電梯的最後一秒鐘裡,歪過頭,露出白晰的脖頸:
“香嗎——你聞?”
你甩甩頭,讓愣神的自己從憂傷中掙脫出來,一邊俯身檢視洗衣機上蒙著的碎格方布。
那方布乾乾淨淨,找不到長髮的蹤跡。你失望了,不過想起幾乎每次都是自己在這裡清洗兩個人的衣服,當然不會留下她的痕跡,就不禁釋懷。彷彿又回到那些平靜的週末,自己守在這裡洗衣服、她則滿臉嚴肅揮刀弄鏟地忙著做飯的日子。
你抬起頭,過廊的吊櫃下壁上,曾經掛著你送給她的“傘兵貓”。你記得那布貓兒有一付滑稽的面孔和一張三瓣嘴,那尊容曾惹得她咯咯地笑個不停,拉開懸著貓兒的彈簧,不鬆手。
那小貓早巳不知去向,留一片空白的天花板瞪著你。
廚房碗櫃的木刺上,還真的彆著一根微微卷曲的長髮,象是多情的過客,故意留下的線索,隱蔽又顯眼,滌盪在四月清冷的空氣中。
真的,廚房的窗子向著西北,在四月的上午,竟異乎平常地有些微寒。這可是從未注意過的細節,過去,一想到廚房,總能與穿梭在熱氣騰騰的爐灶間的她聯絡到一起:抽油煙機歡快的鼓譟聲、爐火的滋滋聲、鍋里美食的騰騰熱氣和芬芳——當然,還有她輕盈忙碌的身影和小主婦般盤起的一頭秀髮。。。。。。
你依在門框上,這一切彷彿又回到眼前,如此生動逼真,你幾乎又想象從前那樣悄悄走近她的身後,輕聲問:
“嗨,要我幫忙嗎?”
把這枚頭髮小心地挑出來,你站直了身子。在同一個碗櫃跟前,你曾經默默無語地注視她輕盈的身影。
料理臺上豆綠色貼面以及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都在向空氣裡敲擊出無比熟悉的色彩和氣味——甚至,還有你聽不見卻知道它的存在的往日的聲音。
回憶就彷彿是蝴蝶的翅膀,輕輕撩撥著你的心,在這個四月的清冷的早晨,有那麼一會兒,你讓自己終於沉浸在難以抑止的悲傷中。
1996年4月11日
看了這組文字,你一定不難想象華佝僂著身子,幾乎趴在地板上搜尋欣遺落的長髮的狂熱情景;如果你目睹了這個情景,我想你善良的心也絕不會無動於衷——他幾乎象一個精神病患者,顫抖著向大地的懷抱渴求生命的稻草。他痴迷痛苦的眼神,只有在每一根打上欣的烙印的烏絲被發現時,才會明亮清澈起來;而他面孔上的神情,也只有在這一刻,才會被突如其來的幸福煥發出青年人的神彩。
這些長髮,大多又細又軟,放在一起,發出淡淡的褐色的光輝,象她精靈般的大眼睛。其中有一些很長,是她修剪以前被梳落的——那一縷被迪廳裡口香糖“擊中”的長髮,自從被迫修剪過後,好象一直沒能恢復到以前的長度;還有一些,則在尾部分了叉,曾經常常被欣沮喪地捋到胸前,愁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地板上、地毯中、床上、桌椅下。。。。。。華從一切可能的角落裡追尋這些珍寶的蹤跡。他把找到的長髮小心地握在手中,象是輕輕握著欣的身體的一部分——這種感覺令他獲得無限親近的狂喜,彷彿遙遠的距離已經不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