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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還是在馨園客廳的窗下寫這些文字,我知道是該離開的,卻不捨,因為這一走,恐怕就要好久才會回來看看了。
那時,我們在一起生活的痕跡——還有氣氛——終將毀去,空留下歲月的灰塵以及落寞的心。
又寫不下去了。
我這是怎麼搞的?一提起筆,想到你,心就全亂了。
那麼,今天暫且放一放,容我再靜靜。
1 9 9 6年3月2 6日
9 6年4月2日 天氣:大風
給她打了個電話,三分鐘,已經不短了,熟悉的聲音,不論說什麼,我只想聽到這聲音。
回到珠市口,鄰居家在放一首叫做“苦戀”的歌。
曲子悠悠揚揚地漫起來,漫在平房青青的瓦上:
說再見,就斷了所有牽連
斷了我們的緣,卻斷不了思念
想你一遍,心痛的感覺就會多一點
再痛我也不會拒絕——
乾一杯,就喝了所有的淚
喝了所有的怨,卻喝不完心碎
愛你一遍,還不夠我用一生回味
再苦我也不會後悔
不甘心,這樣就要放棄一切
就算你已經走得很遠
至少我還記得愛你的感覺
我的心遲遲不說再見
我情願,一輩子苦苦痴戀
不說愛恨,就算是一等再等
我也情願,一輩子苦苦纏綿
不求緣份,陪你走一程
當華坐下來,終於能夠提筆寫點什麼的時候,已經是間有風沙而陽光卻日見明媚的四月了。
四月的北京,既有悲冬的餘寒、又夾雜著春季的燦爛,在經歷過如此傷痛的分別之後,猛抬頭,看見街道旁邊的迎春早蘊滿花朵,不禁百感交集。
欣走後這段時間,他常來馨園——在空曠的房間裡走動,四下追尋往日的痕跡,就象悲傷又疲憊的侯鳥,盤旋在舊巢上空,低徊著,沉浸在歲月的傷痛裡,遲遲不肯醒來。
他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地久久默立在欣的臥室門旁,呆望著那張曾經輕輕託承起欣柔軟身子的小床。他腦海裡全是欣的身影和溫柔,就這麼默默地站著、站著,直到眼前一片模糊。
他開啟錄音電話,一遍遍地讓欣嗲嗲的聲音輕輕迴盪在空氣裡,在輕笑中驀然回首、在輕笑中潸然淚下;他跪在地板上,一根根尋找欣梳落在地上的長髮——從每一個未被掃淨的角落裡蒐集它們,系成細細的一束。
這一段時間,讓他蒼老了許多,開始覺得陽光刺眼。開始一夜夜地失眠。
似乎麻木了,不再有痛徹心脾的感受,只是由衷地悲哀和無奈,就彷彿一顆四下游蕩的塵埃,迷失了來途和去路,被一個好夢,就此擊碎。
只有欣——這最初和最終的愛人——在永恆的寂寥中,陪伴著他。
長髮
集一束長髮,是項十分細緻的工作。
從清早的陽光中醒來,有片刻,你會以為那些耀眼的粉紅色光芒,來自夢中人一頭撲散開的長髮,翩翩然散進這屋子的每一個角落,憂傷又快活,一晃即逝。
這是瞬間的幻覺,可如果你是痴情的人,就不會很快從這驚悸中醒來,就會任憑自己沿著夢的思路想下去:
“能夠,將她散落的長髮收集起來,該多好!”
雖則,你不能準確地描繪出夢中的景緻,但她的一頭長髮,必定在這房間的每一處都盛開過美麗的風景——那些便是線索了——偶然會有纖纖情愫般的一絲,輕飄飄落下,逃開屢次清掃的打擾,調皮地躲進視線難以察覺的暗處,竊笑著,看個失魂落魄的你,踱來踱去。
少女的臥室,那空空的枕褥,還帶有匆忙離去的痕跡。
夢中,她曾懶懶地賴在床上不肯起來;或者聽憑夜晚柔和的月色,梳理長髮。那被月光的手指觸落的一根,如今就盤在雪白的枕旁,和著柔柔淡淡的芬芳,是你收集到的第一枚珍寶。
你拈起這根青絲,看它軟軟地舒展,彷彿回到已逝的時光,見到她恬靜的睡姿。你禁不住坐下,用一隻手輕輕愛撫那曾經包裹住她身體的被褥,就好象往日,你曾經輕輕愛撫她的身體的那樣。
記得嗎?你曾坐在現在坐的這個位置,因為她央求你講一段催眠的故事而窘迫得面紅耳赤;你也曾如此時般緩緩俯下身子,在她的額頭印一個祝福平安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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