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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說的亂軍不過是些勞苦百姓,段月容面不改色,嘲笑道:“你忘了在榮州所見的懸賞令了嗎,竇氏以原家軍的人頭為計數,犒賞平亂有功計程車兵和百姓,卻不想這竇家兵便燒了幾個普通老百姓的村子,砍些平民的腦袋,不論男女,權充原家流寇送往京城,聽說竇家已經燒了很多這樣的村子了,幾萬東庭的老百姓繳完苛捐雜賦,到頭來還要成為竇家士兵領賞的血冬瓜。”
說罷,便無視於這殘絕人寰的黑煙和肉焦味,拉著我四處遊走找吃的。
我們進到一家沒燒光的屋子裡,段月容居然從灶火裡翻出幾個烤得差不多的土豆,坐在那裡大啃起來,他塞給我一個最小的:“別愣著,快吃了好往播州趕路。”
我強忍著心中的噁心,咬了幾口間,段月容已全部吃完。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門外,挨家挨戶地搜著,可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或是乾糧。
“可惡,他們還真是燒得乾淨,比我南詔的兵士還狠,什麼也不留給我們,都燒得差不多了。”他翻著幾具未燒盡的屍堆,唾了一口。
我愣愣地站在曾是熱鬧的村莊大道中間,忽地有人抱住了我的腳,我低頭,卻是一個腦袋砍了一半的女子屍體,我啊地一聲叫起來,卻見“她”緊緊抱著我。
我魂飛魄散地跌坐在地上,梅影莊的所見所聞裘上心頭,段月容聽到我的叫喊,舉著酬情飛奔過來,正要砍下,我忽地發現這女屍懷裡似乎抱著什麼。
“等等,”我小心翼翼地將她翻過來,卻見她一隻手緊緊地在胸口護住了一樣東西,段月容也愣住了。
我伸手到她的懷中欲取那東西,可她抱得極緊,我用力拉了出來,萬萬沒想到卻是一個滿臉是血的嬰兒。
我的雙手狂顫,探著那嬰兒的鼻息,竟然還有氣,我輕輕拭乾淨那嬰兒的臉。
那是個女嬰,可能有半歲大吧,她慢慢睜開了一雙黑寶石般的小眼睛,對著我骨碌碌地轉了半天。
她打了個小哈欠,伸出肥短的小手,帶著一絲好奇,輕輕地觸碰著我的臉,然後咧開嘴對我笑了。
這情境讓我想到我剛來到這個歷史時,產婆把錦繡放在我的身邊,我哭了,可是錦繡卻咯咯笑的樣子。
這婦人定是拼死了也要護住她的孩子,在這可怕的修羅場,我被她驚為天地的母愛所震懾了,心中如冰河融化著,以為早已乾涸的淚水卻奔湧出來,我輕輕拍著那孩子,蹲下來,輕輕掰開那女屍的手:“這位大嫂,你放心,我會帶著你的女兒到一處安全之所的。”
她彷彿感應到了我的決心,奇蹟般地鬆開了抱住我的手,慢慢鬆了最後一口氣。
可是段月容卻在那裡冷笑著:“你莫要告訴我,你想帶著這個臭東西同我一起跑路吧。”
“她是這個村子裡唯一倖存的活口,你難道忍心見死不救?”我怒斥著他。
他舉著酬情架到我的脖子上:“放下這個臭東西,我們上路了,”他看了看我護犢的模樣,想了想,把刀放在嬰兒脖子上,認真建議道:“你要不轉個身,我一刀去,保準這個臭東西一點痛苦也沒有,也好早早去尋他孃親,來世投個好人家,莫要這般短命,也算我段月容做了一回善事。”
這個嬰兒的好奇心猛然間轉向了段月容,兩隻小眼睛睜得大大的,瞪著他的紫眼睛,嘴裡發出興奮地依依呀呀,伸手摸向鋒利的酬情。
我趕緊往後退一步,險險躲過段月容的刀鋒,我的汗水流下來,那嬰兒卻以為我在跟她鬧著玩,咯咯地瘋笑了起來,扭過身來竟然要段月容抱。
“還有另外一個方法,”我平靜了我的聲音,“既然要逃出巴蜀之地,我們先得過了瀘州這一道關。”
“何不走山野之地,亦可去播州。”段月容舉著刀上前一步,望著女嬰,殺氣畢顯。
“山野之地雖好,但多是幽冥徒眾,兼有猛獸大蟲,遇到原家人亦不會待見我,無人料到我們敢走大路經瀘州,再說你亦可打聽播州戰事。”
“世人都曉世子紫瞳男身,不如你我裝成夫婦二人,攜個嬰兒,你男扮女裝,背上這孩子,我化作男子,作陝西流民,潛入黔中之地,何如?”我迎上一步,段月容面色凝重,似是在認真考慮我的建議,我狀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世子請想,如今我已同你如同一根繩上栓著的兩隻螞蚱,您的武功又盡廢。”他的臉色殺氣更重,壞了壞了,他定是想起武功盡廢之事。
我退後一步,誠懇道:“我自然同您是一心一意,你我同心,藉著這個女嬰,定可順利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