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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的時候都是用上海話聊天的,聊了兩天上海那邊各家親戚的事就開始聊這邊廠裡的,聊著聊著竟聊到鬧了幾個月現在已告平息的那一連串強姦案,他們大概以為我是小孩子,又聽不懂上海話,就沒有避我,令我的耳朵準確無誤地收穫了其中最重要的一條資訊——
晚上睡覺時,舅爺搬到外面大屋的一張單人床上來睡(聽說我那去三線修鐵路的舅舅以前就是這麼睡的),讓外婆和舅婆睡在一起,我和“娘娘”仍然睡在老地方,當晚“睡前夜話”時,我忽然問起“娘娘”:“大民是不是強姦犯?”
“小孩子,別胡說!”“娘娘”語氣嚴厲地告誡我說,“這……可是個秘密,你對誰都不能亂說,聽到沒有?”
中國往事 第三章1972(14)
“聽到了。”我老老實實地回答。
從這一年算起,我的舅婆還有8年時間方才退休,也還有整整32年的餘生好過,在後來的日子裡,尤其是在退休以後,她不斷給我們家的親戚講述著這個故事(對廠裡的人她卻至死都沒有提過)——她這一生所經歷過的最為驚心動魄駭人聽聞的故事——
那是一個大男孩——一個多起強姦案的製造者——在下夜班的路上無意之中襲擊到了自己母親頭上——被母親發現後又被母親放跑了的——故事!
在這個可怕的故事中,舅婆是兩個當事人之外唯一的知情者,並且是對那位母親放跑犯罪的兒子的行為給予了充分的理解、同情和精神支援的人,讓那個含辛茹苦的女人不至於精神崩潰,並且從此很好地活了下去……
2004年冬天,我親愛的舅婆故去(我更加高壽的舅爺在第二年春天也隨她去了)。在舅婆的追悼會上,有個老女人哭得死去活來,那便是二民的媽。在人群之中,有人忽然對著一個頭發花白穿著邋遢的五十多歲的男人大叫一聲:“大民!你不是大民嘛!”——對軍工城的人來說,一個在空氣中蒸發了三十餘年的人就這麼重現了,在我舅婆的追悼會上。
當時我就在現場,就站在高叫他名字的那個人的身旁默然無語地抽菸,咫尺之內,我也艱難地認出了大民……
此事的發生是一個重要的契機:不論準備好了沒有,我決定立刻動手寫作本書!
中國往事 第四章1973(1)
與新年一起到來的是父親,他終於從野外回來了,在該回來的時候回來了,他並不知道外婆來了。回來之後面對的第一項任務是:搬家。
單位決定對現在的家屬院進行重修和擴建,將那一堆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全都拆掉另蓋新的,家屬院的所有住戶暫時都搬到單位上去住,兩三年後,等新的家屬院建成之後再搬回來。
父親一回來,先來軍工城的舅爺家露了一面,看見外婆到來,既驚又喜,驚喜之餘,不免黯然神傷——肯定又是想到我那亡母了。看見我,直誇我長胖了長高了長黑了還變得這麼健康結實跟個小運動員似的,於是便對舅爺舅婆連聲道謝,並對上一年將我放在“六號坑”這樣的“貧民窟”裡喝玉米麵糊糊後悔不迭;看見“娘娘”,直誇她一年不見就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了,誇得“娘娘”臉都紅了,直往自己的閨房裡鑽,她心裡的那點小秘密只有我知道……當天晚上吃完飯後,父親就一個人先回西安去了,他在單位裡幾名關係要好的同事的幫助下,用了一週時間便忙完了搬家的事,然後從單位上要了一輛公車來接我和外婆,我離開軍工城秦嶺廠家屬區的時候是個上午,除了二民以外的其他小夥伴們還在足球場上踢球,“娘娘”在學校裡上學——我來不及跟她說一聲就要走了,這讓我有點難過,在開來接我們的那輛北京牌吉普車的視窗,舅婆拉著我的手說:“索索要聽外婆的話啊!想吃舅婆做的飯了,就讓外婆帶你來……”
吉普車載著我們回到了西安,來到位於城東的地質大隊——幸好是回到了機關單位的環境中,才使我的心理落差不至於太大,將近一年下來,我已經熟悉並習慣了軍工城那種大廠的環境,心理上已經開始瞧不起我原先所在的位於市井陋巷中的那個古老陳舊的家屬院,更甭提“六號坑”這樣的“貧民窟”了!文明是如此地討人喜歡,我當然會選擇文明一邊。我們臨時的新家被安置在一排青磚蓋成的平房中的兩間(據說原來都是辦公室)——原本是兩扇門兩間房,父親在兩間房之間的牆壁上自己鑿出了一個門,又將其中一間的門用磚頭給堵上了,再在房子外面倚房搭建了一個小廚房——這一週裡,除了把原先的家當搬過來,他還幹了這些活兒……
走進這個新家,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