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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吳州的棕櫚縣來到了南章市所管轄的安寧縣,像一個扎著五顏六色綁帶的傷兵,被人誤認為是披著綵帶戴著勳章的英雄人物,於1992年,光彩奪目地以縣長身份出現在安寧人民面前。
然而,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紙包不住火的原因不外乎兩個:一是挖出別人隱私的快感足以使任何多情人的舌頭伸到地層二百米以下;二是窺破別人隱私的快感足以使任何有心人在耳朵上支起天線來。
有怎樣的舌頭,便有怎樣的耳朵。不管怎麼說,程家卿逼瘋自己的妻子,奪走他人的妻子的風流逸事還是傳進了安寧老百姓的耳中和安寧全體官員的心裡。人們對此竊竊私語,津津樂道,議論紛紛。喝酒的時候,憑著這風流逸事的餘波,又多喝了二杯;喝茶的時候,憑著這風流逸事的興致,又多喝了兩碗。
安寧的官員自有自己的判斷,他們中許多人對程家卿是抱有同情心的。程家卿作為一個在女人身上摔了大跟頭,走了一大段彎路的仕途中人,他的履歷不能不引起他們的思考。為了一個女人,從縣委書記貶為市科委主任,再從市科委主任回升到縣長,然後再從縣長升縣委書記,一般人走這段路非十年時間不可。為了一個女人,十年不上一個臺階,這值得嗎?他們一方面不得不佩服他不為權力動心、敢為美人折腰的勇氣,另一方面他們對他的關係網無不刮目相看,如果同樣是鬧出這等事來,一般人是不可能重新得到重用的。很快,這中間想出人頭地的官員包圍了程家卿,縣長長、縣長短的,拍得程家卿莫名其妙起來。這些人還以為他的莫名其妙是諱莫若深,更加心勤嘴勤起來,把個程家卿的馬屁拍得腫起老高。程家卿這才明白過來,他心想:沒想到權力的魅力竟如此令人迷戀,還能夠一白遮百醜呢。回想與章如月共度的那段心力交瘁、焦頭爛額的時光,呵,真是令人不堪回首。她是他前一次婚姻的成功的瓦解者,又是他越過前一次婚姻障礙的獎品。
程家卿記不清自己是從哪天開始認識小仙女似的章如月的。總之,章如月這個玉潔冰清的女人令他日漸形穢而又愛不釋手,她沉靜的外表是一層偽裝。她柔嫩的四肢和熾熱的舌頭使他無論何時何地想起來都一陣心悸,一陣似死似仙的顫粟。
她敏捷又靈活如巧匠手中的飛梭一樣的四肢!她那不倦的火焰似的熾熱的舌頭!
她四肢上的毳毛猶如醋粟上的毛,拂之生風,有著原野苦澀微甘的氣息;她舌頭上彷彿有一堆黃葉和紅葉、有著白色斑點的葉子組成的篝火在她舌頭上熊熊燃燒,程家卿就在那裡化成了萬劫不復的灰燼。
不知多少次,程家卿在枕邊對她說:“我的小甜點心。”“我的小止痛片。”“我的安眠藥。”有一段時間,程家卿了卻公務之後,總是剋制不住指向章如月的衝動。即便在工作時間,他的腦子也在遊動,像三級片的電影製作人,生產一些亂七八糟的遠離貞潔的狎暱的畫片似乎變成了他的生活樂趣。幽會使他忘乎所以,他一見到章如月,就抑制不住地撲向她,就像飢餓的人撲在麵包上一樣。
山呼,海嘯,地動,山搖,颶風,電閃,雷鳴,火山噴發,所有大自然的災難,幾乎同時在一起嘎嘎作響的床上盡情展現出來。最終瘋狂的代價是程家卿變成了一潭死水,半天不見一聲響動,也不見一絲漣漪。
程家卿疲憊不堪地起身離床時,床單上便有一大塊黃色鹽漬似的痕跡,勾勒出程家卿和章如月共有的愛情領地的範圍。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棕櫚縣委書記程家卿與章如月私通的訊息不啻是一枚重磅炸彈,從棕櫚縣城正中墜落,無一例外地遭到了不同行業人們的譴責。如果僅僅是縣委書記與某個女人私通,他們覺得那只是一樁笑話。然而縣委副書記是代表了整個棕櫚縣形象的領袖群倫的人物,程家卿他這樣做,就等於背叛了整個棕櫚縣人民,辜負了他們的期望,他的行為,不同程度的侮厚了棕櫚的每一位人民,罪莫大焉,程家卿憑什麼要偏離他與他的妻子應該共同遵循的婚姻軌道?他們氣憤。程家卿對他們的氣憤一無所知,與章如月相識訂交、尋歡作樂之後,他就迫不及待地要與自己的妻子攤牌。他就像一個準備出席高階會議的下級官員,急於要擦去皮鞋上星星的幹泥點。人說妻子如衣服,然而,沉浸在不宜公開、屬於地下河類的愛河中的程家卿卻覺得自己的妻子不僅不配作自己的衣服,甚至連自己的皮鞋也不配作——無非是皮鞋的幾點幹泥而已。如果自己的妻子能作一個識時務的俊傑,自己便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章如月扶上縣委書記太太的位置。
人死了不能復活,婚姻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