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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章如月是懶得再計較的,章如月有一個程家卿送給她的香袋,這次也帶在身邊。
香袋是雞心狀,有巴掌那麼大,面是紅色的燈心絨,襯裡是藍花的布,香料維在夾層裡。程家卿說裡面裝的是艾草籽,艾草葉和捻碎的艾草梗,香袋有一股脈脈的異香。
送她的時候,程家卿說他自己本不愛這些帶香的東西,但知道章如月喜歡,便買來了。
儘管香袋正面繡的一對鴛鴦幾乎就是尋常鴨子的翻版,儘管反面繡著的永遠愛你四個字,歪歪扭扭得像學走路孩子的步子,章如月依然愛不釋手,她愛它的古拙、樸素和不造作。
這寄情託真的玩意兒,也不知出身哪位村姑之手。程家卿送的東西也很多,一般都是隨收隨丟,為什麼偏偏鍾情於它,一直不敢丟舍呢?章如月也想不出是什麼理由。關在這不知日夜的黑匣子似的屋子裡,百無聊賴,正可睹物思人。看著香袋,章如月就想起了程家卿。真是:何以解憂,惟有香袋。
1996年1月15日這一天,有一個人被安排來看章如月,與章如月談了許久。此人叫夏亦雪,是章如月的好朋友。不管在哪兒,章如月雖然聲名很大,相友相善的交心朋友寥寥無幾。而且隨著歲月的增加而不斷刪減,夏亦雪是始終不曾被刪減的一個,她進來的時候沒有敲門。章如月以為是那個不懂禮貌的服務員,又要吼,但當她移眼看時,不覺愣了。
“怎麼?你怎麼來了?”
見是夏亦雪,章如月很是吃了一驚。雖然這忐忑不安的半個月裡,心中把夏亦雪的名字當作算盤子,撥了一遍又一遍。
夏亦雪笑了。雙手展開,成擁抱的弧度,又像一個括號,要把章如月括進去,章如月笑著躲開了。
夏亦雪是個冰雪聰明的女人。有一雙手術刀一樣厲害的眼睛。她能用眼睛切開男人,也能用眼睛切開女人。也難怪,她是學中文出身的,解剖靈魂是她的專業。當章如月與程家卿卿卿我我,雙方都尚未離婚就打得火熱時,當章如月把她與程家卿的秘密告訴夏亦雪時,夏亦雪直言不諱地告誡章如月不要走上歧路,導致一步錯了,全盤皆輸。她還說,據專家分析,多數外遇是為了維護婚姻的負面努力。外遇,是對無效婚姻的一種迅速遮掩,過於匆忙的遮掩,既不冷靜,也不理智,就像一個赤裸在冰天雪地中的人,是不會去選擇衣服的,一堆稻草就會令他欣喜若狂,她希望章如月中止與程家卿的不潔關係。可是程章兩人的關係就像下坡的車輪,不可阻擋,徑直向婚姻奔去。婚禮那天,章如月請了夏亦雪做伴娘,夏亦雪對她的再嫁表示惋惜,她對新郎的評價是:一蟹不如一蟹。
章如月並沒有因為拒聽夏亦雪的忠告而後悔,即使處在這不詳的環境裡。
“你瘦了。”
夏亦雪親暱地拍了拍章如月原本凝脂也似的,現已憔悴病黃的臉蛋,以挑起章如月的興奮。
“你不是來勸降的吧?”
這話就像變了質的酒,擺在友誼的宴席上;不是夠不夠檔次的問題,而且是應該不應該的問題。然而,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騎一匹快馬,胸口放一封勸降書,你看我像嗎?”
夏亦雪毫不介意,眼睛裡有一種憐憫的光。她凝視著章如月,就像看著一隻迷途中的羔羊。
“我看不像,勸降的人都是賊頭賊腦的。咦,你緊看著我的臉幹什麼?難道上面真寫了苦難兩個字?”
章如月挽著夏亦雪一齊坐下。
“這些日子你是怎麼過來的?很難,對吧。”
夏亦雪和章如月坐在一起,就像一片綠葉反挨著一片黃葉。
章如月故作輕鬆地笑道:
“想他的時候,就把沙發當作他,把沙發的扶手當作他的手臂。”
話未說完,淚卻無聲地滾落下來。章如月的拇指和食指呈人型,叉在眼角邊,秀頎的食指趁勢理了理鬢邊的髮絲。
“噢,別哭了,別笑了。——如果你想哭,想哭就哭個痛快吧。”
夏亦雪對章如月說。
夏亦雪這麼一說,章如月反倒不哭了。
“你不知道,我是一個不稱職的妻子。俗話說,妻賢夫禍少,如果我人精明一些,事情就不至於這樣。”
“這不能怪你。”
“我本可以勸勸他的,但是能怪我們嗎?我們又沒有把手伸得長長的,是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