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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程家卿看了看在一旁竊笑的傅梅,不禁懷疑地問道:“你騙我?”
“除了你和我,還會有誰呢?”東張西望了半天,思忖了半天,程家卿十分費力地狹傅梅臉上的笑意,突然果斷地把眼珠子投身傅梅的腹部,然後眼珠像失靈了一樣,不再動彈。
“難道,我可是——”
“看你想到哪兒去了。”傅梅用手向左邊方向一指。
“離這兒大約兩百米的河灘上,有一尊不知什麼年代的人形哭笑石。不僅整塊石頭像個坐著的人,臉也像人的臉。春風吹的時候它會笑;刮北風的時候,它會哭。”
“還有這麼一塊石頭,我怎麼沒聽說過。”
“看看,來安寧快兩年了吧,孤陋寡聞了不是,另有奇的呢,當什麼風都不起的時候,遇見了傷心的人,它也會哭;遇見了春風得意的人,它會笑。”
“什麼時候,有功夫去看看。”
“拉倒吧,日理萬機的領導,哪來的功夫呢?我沒騙你吧。這周圍還真有一個人呢。”
“如果我們兩個到它跟前,它會哭呢,還是會笑呢?”
“我想它一定會哭,氣得哭。”
“我不信,一塊石頭還真有人一樣的情感,又會哭,又會笑。分明是杜撰出來的故事。”
“不信,你有空——哦,對不起,你沒空的,那就讓時間去找你去現場看看。”
“要去,我們倆一同去才有意思。”
“我答應你。夜深了,我們回去吧。”傅梅俯下身,將毛毯疊好,挾在腋下。
兩人走上河堤,沿著河堤向前走。經過灘塗區,走到河灘與河流直接相交的區域。
程家卿說:“給我吧。”傅梅把毛毯給了他。他們熟練的動作就像一種固定的交接儀式。
“你站在這兒等著。”說完,程家卿走下了河堤。走到河邊,把毛毯甩了出去,就像丟擲一個死嬰。
毛毯落水的聲音分外清寂。
當他又與傅梅並肩而行的時候,他有些惋惜地說道:“我在縣城上中學住校的時候,看見有一個同學有一床毛毯,羨慕得差點動了偷的念頭。”
“你說過多少遍了。反正現在是遊河賓館的人為你免費提供的。為什麼老要向後看呢?一向後看,就沒出息。”
“哪有你有出息哩。才三十多的人,就成了縣委常委。”
“還沒正式宣佈的呢。”
“市裡組織部的梁部長沒透一點口風給你?”
“他那人膽小,口緊得很。”
“再緊,也撬得開。這回沒問題的,相信我好了。”
“別讓我竹籃打水一場空。”
“笑話。我程家卿就那麼窩囊廢。”
“不,勇敢著呢,冒傻氣的勇敢。”
“又到了分別的老地方了。”
“好了,你坐上蹬士走吧。”
程家卿戴上墨鏡,然後一揮手,招來一輛隱約而來的蹬士。
傅梅上了車,車載著傅梅,軋軋而去。程家卿在原地逗留了一刻,然後也開始步行回家。他的腳樸踏樸踏地響著,卻踏不死那惆悵,相反,那狡猾的惆悵隨著他步行的腳步在增長,在午夜的街頭,像不斷濃重的寒氣。
不久,正如程家卿所預料和掌握的情況,傅梅被提拔為縣委常委了。但是作為前提的是,她將調離安寧。而且職位也不是預想的縣委副書記,而是組織部長。官升一格,理該慶賀。告別宴會是程家卿主持的,他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認真程度不亞於給自己的老母作壽。傅梅要離開安寧了,程家卿像劍客斷腕一樣,既痛心,又絕決。為了傅梅今後的造就,他絕不會說出一個有關阻攔的字,然而藕斷絲連的感覺,卻比一刀兩斷更為難受。畢竟,藕絲要比寶劍長。但組織上已經決定的事,誰也無力挽回。
是組織上已經察覺了自己與傅梅的私情?
還是小人告密?
如果是小人告密,那又是誰呢?
也許不止一個?起關鍵作用的又是誰呢?
有時候,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印象就像一個個對斜塔的印象。你看那斜塔,已經斜得非常不順眼了,那麼,當你從它傾斜的這一邊經過,即使是一塊天上掉下來的隕石砸中了你,你也會斷定這災難來自斜塔,程家卿既已把田剛亮看作自己眼中的斜塔,那麼他把仇恨的目光投向田剛亮便不足為怪了。
——我要把他像蝨子一樣捏死,不然我就不是人?要麼我捏死蝨子,要麼蝨子來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