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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展鵬先生, 您有一份快遞, 麻煩簽收。”
寒冬臘月裡, 丐幫九袋田長老家四門大開, 他在收拾行李。
租住的這一片老樓突然要準備拆遷,房主們即將實現“階級躍遷”, 成為“拆遷戶貴族”, 正在集體狂歡, 可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租住在這裡的房客們卻如遭晴空霹靂, 一起愁雲慘淡起來。
“放門口。”田長老正在打電話,隨口應了一句,又轉頭對電話裡的房東說,“……還有我上禮拜才剛灌的煤氣,還沒怎麼使呢,這可怎麼算?”
房東已成人生贏家,豪氣沖天:“扛走!煤氣罐送你了,當送別贈禮!祝咱們以後都前程似錦!”
田長老:“……”
煤氣罐的鐵皮肚子上果然印了“前程似錦”幾個紅字,已經被油漬糊得看不出來了, 憨態可掬地戳在牆角,跟主人一樣前途未卜。
田長老在這住了六年,破家萬貫, 他足足花了一下午, 才把要帶走的東西都打好包, 大包小包滿地都是, 透著兵荒馬亂的狼狽。他四下踅摸片刻,發現實在沒地方落腳,這位臨近古稀的老人就揚起胳膊,把額上的熱汗蹭在上臂袖子上,然後緩緩地走到門口,嘆了口氣,在門檻上坐下,給自己捲了根旱菸。
怎麼辦呢?
只能先上哪個徒弟家裡湊合一陣子,再慢慢找其他的房子。
想一想,自己這日子就過得跟狗一樣,居然還有臉回去搶打狗棒,搶回來表演“竹棍削自己”嗎?田長老癟著嘴,噴了一口菸圈,一邊這樣自嘲地想,一邊隨手撕開了放在門口的快遞。
誰會給他寄東西?這玩意不是賬單就是廣……
田長老漫不經心的動作忽然一頓,快遞信封裡滑出了一張老照片,他先是愣了愣,隨即似乎猛地意識到了什麼,那一瞬間,田長老的熱汗一下涼了,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落在他腳下的舊照片,拍的是泥塘後巷一個很隱蔽的小院後窗,比現在年輕一點的他正跟一群人從後窗爬出來,有的人已經落地,有的還在慌慌張張地往外爬。
照片拍到了他的正臉,他正神色猙獰地盯著一個方向,田展鵬記得,他當時心神大亂,正在往楊平的方向看,可是這張照片裡,楊平沒入鏡!
小十年過去了,那件事仍歷歷在目。
那些年田長老在外地管分舵事務,剛回燕寧,才找到地方落腳,就有一位不速之客上了門,正是楊平。
當時楊平早已經被逐出丐幫,並且失蹤近十年了,他突然出現,田展鵬一眼差點沒認出來。
老楊幫主和楊平斷絕父子關係的時候,給楊平列過一打罪狀,諸如什麼“曾經利用幫內網路,散佈謠言惡意中傷某某”、“恃強凌弱,糾集打手圍攻過某某”、“對妻兒動手、不慈不孝”之類,看完讓人覺得這貨五行缺德,什麼壞事都幹,但就是找不著重點。
所以幫內眾人都心知肚明,楊平被逐出丐幫,真正的原因是企圖謀殺行腳幫前任北舵主張美珍。
田展鵬聽到有人傳,一百一那邊分房的時候,楊平還不知道張美珍也有一套,直到她退休回燕寧,搬家時撞見了正在開電梯的楊平。一個是光榮退休的女幹部,一個是雙手盡廢、只能靠開電梯為生的可憐蟲,楊平當場就瘋了。
張美珍也不是什麼厚道人,嘴比較欠,跟楊平有宿怨,趁機冷嘲熱諷一通,回去以後,楊平可能是怎麼想怎麼嘔得慌,有人說他在張美珍家放火,也有人說他糾集了一幫人去張美珍落腳的小旅館堵人。
幫主為了老情人罰兒子,大家也都不好多嘴,但背後議論起來,其實大多是站在楊平這邊的——畢竟楊平才是丐幫自己人,而張美珍是新仇舊怨說不清的行腳幫舊人,雖然當年那慘案的涉事人員都已經伏法,事情算了了,但兩大幫派從此交惡,“行腳幫”仨字,在丐幫的詞典裡,就是狗屎的近義詞。
失蹤了近十年的楊平蹉跎了不少,一雙眼陰森森的,像壓著兩口要噴發的火山,進來以後開門見山地告訴他,找到了衛驍藏身的地方。
衛驍是他們這一代人頭上的陰影,出類拔萃,當年一戰成名,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籠罩著許多傳聞,讓這個人聽起來不怎麼正派。
楊平這一輩子,被自己毀了一半,又被衛驍毀了一半,因為身體限制,他練功比誰都狠、比誰都想出人頭地,憋足了勁頭想要一鳴驚人,誰知道剛一開嗓,就被衛驍懟成了啞炮,挑斷了手筋。
當年給衛驍下戰書的人裡其實也有田展鵬,只是那會他師父還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