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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琴的肚子明顯地鼓凸著,行動上多有不便。腹中的鐘兒時常伸胳膊踢腿地活動,她就一直把手放在腹部上,不時地揉摸幾下。與茂生愈來愈亢奮了的情緒相反,她的情緒越來越低落,話也越來越少。到了非說不可的時候,也僅是用一個字或詞代替。
在縣城下了火車,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一下縣城的模樣,就被茂生一陣風兒地拽到了汽車站,迷迷糊糊地坐上一輛發動機爆響整個車身也跟著“哐哐”亂響的公共汽車。汽車在一路塵土飛揚地顛簸了個把小時後,把茂生一家扔在了北山公社駐地的鎮子上,又起身爆響著向下一個車站塵土飛揚而去。
木琴被汽車顛簸得渾身像要散了架,兩條腿麻木得站不身起來。她想歇歇腳再走。
茂生眨著放光的眼睛道,咱得快走哦,還有十多里的山路呢。要不,就得窩屈在山裡過夜了。
木琴被茂生的話嚇住了,想,山裡可怎麼過,要是有什麼野獸來了,別說京兒人小跑不了,自己也得先被野獸吃了。她急忙忙地掙扎著拙笨的身子,牽著京兒的手,跟隨茂生向鎮外的山裡趕去,連鎮子上有幾條街幾條巷子都沒看清。直到第二年春上,剛剛當上村婦女主任的木琴第一次參加公社召開的會議時,才第一次重新認識了這個擁有一條大街三條巷子的小鎮。
進山的路狹窄,且凸凹不平,隨山勢的抬升,如登樓梯般彎彎曲曲向上升去,或隠或現地掩沒在望不到盡頭的山嶺裡。山上已是一片嫩嫩的綠色,有尖尖的芽瓣兒綴滿枝頭。樹下厚厚的枯草裡鑽出密密麻麻的細長野草,隨風擺動,散發出陣陣濃郁的青草氣息。間或有仨仨倆倆的山雀突然從眼前的枝椏間匆匆掠過,飛向遠處同樣泛著青綠嫩黃的山間,留下幾聲清脆的鳴叫。又有幾隻松鼠蹦跳在幾棵高大盤曲的松樹幹上,警惕的小眼睛匆忙地探視著周圍哪怕一丁兒點的響聲。一有動靜,眨眼間便沒了蹤影。
京兒初時興趣十足,掙脫了木琴的手跑在前面,並不停地叫嚷著要茂生去給他逮幾隻山雀或是松鼠。
茂生就“嘿嘿”地笑著應道,哎,哎。
他用毛巾把兩隻土黃色帆布提包的提系栓到一起,將提包一前一後搭在肩上,騰出手來攙住木琴的胳膊,不時地替木琴擦把額頭上滾動的汗珠兒,還別有用心地輕輕撫摸一把她的手背和臀部。
每到這時,木琴就毫不客氣地一把開啟他那隻不老實的手爪兒,狠狠地瞪上一眼,說道,想作死呀,不怕讓孩子看見?
茂生便諂笑著老實一小會兒,過一段時間又不老實地重複一回。
木琴疑惑地問道,你怎麼啦,不是有病吧。
茂生只是笑笑,臉紅紅的,就是不吭聲兒。
走了幾里山路,京兒顯然是自己跑累了,賴在山路上不起來,哭嚷著要茂生揹著走。茂生只得舍了木琴,抱起京兒,讓木琴拽著背後的提包,一起向山的深處走去。
城市裡生城市裡長大的木琴頭一次踏進這麼深的大山。南京時的苦悶,旅途中的黯然,入山時的新奇,被愈來愈深的大山漸漸地蠶食。身體猶如一枚輕飄飄的葉片,被遍野新綠的色彩衝撞著,一路挪動著拙笨的身子,磕磕絆絆且不由自主地向綠意濃深處陷去。
才走了幾里的山路,倆人已是累得一塌糊塗,汗水早已打溼了衣褲,臉上的汗跡橫一道豎一道,弄成了個大花臉。衣服緊緊錮著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極大地限制住了肢體的活動,兩條腿痠軟得連身體也支撐不住。木琴頭上的短髮披散開來,上面沾了幾棵草葉,既像一個乞丐婆,更像一個山鬼。
她聽到有山溪流淌的聲音,便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到山石上,說什麼也不走了。京兒已經在茂生的懷裡睡熟了,像只乖順的小貓,小巧的鼻扇輕輕地呼扇著,嘴角上流出一線長長的口水。茂生把京兒輕輕放到並排在一起的提包上,重重地躺倒在山路上,大口大口地吐著氣。待氣息平穩下來時,汗津津的身體被清涼的山風一吹,漸漸清爽起來,一路上的疲勞也在漸漸消退。木琴尋聲找到相隔不遠的山澗旁,趴上去大口大口地喝了一肚子澗水。
澗水清澈甘冽,不緊不慢地繞著澗中錯亂的山石,輕快地向山下流去。木琴就著水中的影子,細細梳理著自己凌亂的短髮,心裡還讚歎著這澗水竟這麼清甜,是自己平生喝過的最好的水。
這時,茂生也來到山澗旁,喝完水洗完臉後,緊挨著木琴坐下來,摟住木琴的肩膀,一個勁兒地盯著她的臉貪看。
木琴邊梳理著頭髮邊奇怪地問道,你今天是怎麼啦?
茂生的頭靠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