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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想,這下可完了,任自己說破了天也不頂事了。由此,他暗恨木琴。這瘋婆娘,弄啥不好,非要搞這兒,存心要倒我的檯面麼。這回不狠狠整治了,下回不得能上了天呀。
來到工地上,果然見滿工地的人聚攏蹲坐在即將成型的壩體周遭,看一對男女對唱老戲兒,人群中不時地爆發出陣陣的鬨鬧喊好聲。
酸杏搶先跑過去,大聲呵斥道,停哩,停哩,甭喊魂兒哩。領導來檢查工作,都麻利地去幹活呀。
眾人頓時驚愕片刻,又紛紛起身要去上工。
杜主任忙喊道,別停,別停,再接著唱嘛,挺好哩。
眾人以為公社的人在說反話,愈加匆忙地找尋自己的工具,落荒奔逃。工地上立時響起了鍁鎬磕碰石子兒的聲響。
杜主任問酸杏,是誰引頭搞的。酸杏趕忙說,是婦女組長木琴,又一疊聲地喊叫木琴過來。
木琴慌慌地奔來,說這兒都是自己帶的頭兒,與村幹部無關,與社員也無關,要處理就處理自己吧。
杜主任就笑,說處理啥兒吔,這法子推廣都來不及嘛。又問道,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酸杏插話道,是茂生家裡的,從南京回的,還不大懂這兒的規矩,領導勿怪哦。
杜主任不理酸杏的茬兒,只是問木琴一些事,諸如多大年紀,幾個娃崽兒,啥文化,咋想起要起頭搞這活動,有啥好處等等。
面對杜主任一連串兒的問題,有一半是木琴自己回答的,並緊著說這事是自己挑的頭兒,沒村幹部一點兒責任,公社怎樣處理自己都認了。有一半是尾隨而來的茂林替答的,並加入一些對木琴工作的肯定和讚許。
其實,茂林並不知道酸杏內心的恐懼和絕望,還以為公社領導挺賞識這樣的活動,特意叫發起者木琴介紹經驗吶,便不甘落後地擠上前去多說點兒話,在公社領導面前多表現表現自己,叫他們知道這裡既有我茂林的一份功勞,也捎帶加深一下公社領導對杏花村生產隊長的印象。若是明白了酸杏的擔驚受怕,他早就腳底抹油溜進人堆裡,任鬼魂也不叫找見。
酸杏心裡一陣暢快,想,你個臭小子算是精明過了頭兒哩,巴巴地跑來趟這渾水水兒。很好呀,上頭追究下來,咱倆可是一繩拴倆兒螞蚱,蹦不了我,也跑不了你,一堆去死吧。
幾個人正說著話,有人在腳下的水渠工地上喊木琴,說鍾兒醒了,要吃奶呀。
不僅酸杏額頭上又起了一層細汗,連木琴也顯得慌張起來。
木琴吞吞吐吐地解釋說,孩子小沒人看管,就帶到工地上了,不過決沒有耽誤過勞動。
杜主任輕聲問道,多大了。
木琴老老實實地回道,七個月大了。
杜主任一時沒吭聲,沉思了一下,轉身對隨行的人說道,看看,看看嘛,咱們見天兒抱怨工作忙壓力大,那就比比呀,就在這兒比,還能說咋麼。又對一個戴眼鏡的小青年吩咐道,你負責把這個村子在工地上開展文娛宣傳的事好好整理出個典型材料,直接報給我看。我看吶,在這兒開個現場會就不錯,工程是看得見摸得著,新鮮東西也隨手可得,值得推廣。
一聽到這兒,酸杏的心一下子差點兒蹦出來,剛才的驚嚇頓時化作了無限驚喜。這瞬間的大掉個兒,使他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啥毛病,聽錯了。他呆愣愣地傻站著,不知怎麼說才好。
直到一個隨行的領導推他的肩膀,調侃道,老賀,咋又迷糊哩,杜主任要給你村樹典型開現場會呀。
酸杏清醒了,知道自己沒聽錯,緊張中又不知如何開口,只是咧開大嘴憨憨地笑,倆嘴角差點兒掛到了兩隻招風耳朵上。
隨後,杜主任又自言自語道,老胡見天兒跟屁蟲似的向我訴苦,說一筐木頭砍不出個木砦子,現成的一個擺在這兒,還焦心個咋兒?
酸杏心裡就一晃悠,但因了剛才的驚喜來得太突然,沒往深處尋思,也沒有時間讓他深想。他趕忙隨前跑後地陪同杜主任一行細細檢視了工地上的施工情況,並掏出個皺巴巴的小本子,認真記下了領導對幾個小地方的調整意見。
之後,酸杏把公社領導恭送出工地,一直到看不見影子了,才抬起胳膊擦了擦額上已不知是冷還是熱的細汗。
他讓振富把振書喊來。
振書跑過來,問道,領導走咧。
酸杏應道,走哩。又悄聲說,夜裡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光溜溜地蹲坐在一間屋子裡,啃食會活動的###棒。你給解解,這夢好哩,還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