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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君宇讓石評梅動了心,但這種動心,還不足以讓石評梅一躍而起,提起包袱就隨他走天涯。在廬隱的敘述中,我們知道,高君宇曾對她說過:“你的所願,我將赴湯蹈火以求之;你的所不願,我將赴湯蹈火以阻之”(這樣的好男人到哪找)。但是我們還是經常可以看到女主人公的冷拒的言辭,“我覺得我們應當永久保持冰雪友誼”,“什麼積極的辦法呀?唉,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根本上就用不著辦法!”但這只是評梅女士為了保持女性的自尊所做的擋箭牌吧。如果她一開始就冷面冷心,高君宇何至於糾纏至此?
從廬隱的敘寫中,我們得知這其中固然有自私的考慮。“我現在的生活,是需要熱鬧呵!他的為人也不壞,我雖不需要他作我的終身伴侶,但我卻需要他點綴我的生命呢!其實呢,他精神方面也已得了相當的報酬。況且他還有妻子,就算多了我這麼個異性朋友,與他生活只有好,沒有什麼不道德,……因此我也隨他的便,讓他自由想我貢獻他的真誠,我只要自己腳步站穩,還有什麼危險嗎?”這一段解釋中,最刺眼的,不是所謂自私的考慮,而恰恰是“他還有妻子”這件事。緊追不捨多日,石評梅未嘗沒有愛上高君宇,可這其中最大的障礙,不是事先宣誓的獨身主義使得高石不能結合,而是高君宇已婚的事實,不能不促成石評梅獨身的決心。正所謂“神龕不曾打掃乾淨,如何能希冀神的降臨?”
這個靈動的比喻,讓在愛河掙扎的高君宇醍醐灌頂,立即返歸家鄉實行離婚,經過艱難的交涉,高君宇恢復了自由之身。可為了自己的緣故,使得另一位女子蒙受人生中極大的哀痛,破壞一個原本完整的家庭,這是石評梅所大不願的。時代進步的重擔,承載到了個人的肩膀上,高君宇放棄一切給予石評梅的感情,柔弱的石評梅如何去接受?在石評梅的世界裡,無論是舊道德還是新道德,都不能夠有效支撐她接受這樣一個結局,以愛的名義進行的傷害,如何能成全愛?
石評梅的不接受,讓破釜沉舟的高君宇精神崩潰,咯血舊症,再次發作,評梅不忍再傷一命,只能允許了他的請求。哪知W聽聞高石二人走到一起,心生嫉妒,竟把他同評梅戀愛時所寫的情書,登載到了報紙上,這是怎樣令人慌亂的訊息,君宇得知此事,不久一病而死。
高君宇死後,按照遺願,石評梅把他葬在了陶然亭,腸斷心碎淚成冰。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石評梅心中悔恨,無以復加。直到青山孤冢葬英魂,她這才恍然覺得高君宇才是她的真愛,而這一段愛的傳奇,卻不能隨著主人公的去世而終止。
君宇死後,評梅徹底放棄自己,菸酒詩淚,日日相伴,但凡有空,她便和同樣遭受情愴的好友廬隱一起,去南城的陶然亭看望君宇,把所有的淚,流到他墳頭。
就這麼哭了不到三年,石評梅竟得腦膜炎死去,這一年,她不過二十六歲。評梅死後,被好友安葬在陶然亭。因愛而獨身的石評梅,自此,終於走完了她短暫痛苦卻又精彩的人生路,皈依到了她愛人的身旁。這一段矛盾重生的愛之絕唱,每每念起,總讓人感慨萬端。一百年,我們的愛情,走到了哪裡,誰能給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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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叔華:說有這麼一回事(1)
凌叔華寫過一篇小說叫《說有這麼一回事》,講的是民初女校裡,女學生雲羅和影曼,在排演話劇《羅密歐與朱麗葉》的過程中,假戲真做,發生感情,形影不離,談起戀愛來。最後“朱麗葉”影曼嫁人,雲羅陷入到無限的惆悵之中。
這種戀愛關係,大多發生在當時女校的女生之間。1908年,清政府批准成立第一個官辦女子師範學堂,興辦女校的火種,在全國點燃……女子學校的成立與發展,是女子同性戀愛發展的溫床。在這種小型的“女兒國”裡,女性之間的情誼得到深入的發展。
但從“姊妹情”到同性戀愛,這中間還是應該有個質的距離。姊妹情,什麼時代裡都有,現在看更是稀鬆平常,兩個女孩子手挽手走過大街,倒算個不錯的風景,很少有人去苛責。那麼,姊妹情和女子同性戀愛之間的界限為何?
五四時代女性的同性戀愛的獨特之處,就在於,它往往更強調精神上的惺惺相惜,有點聯合起來反對封建婚姻的意思。雖然在凌叔華的小說中,主人公已經有了某種肉體上的接觸:雲羅半夜醒來,躺在暖和和的被窩裡,頭枕著一隻溫軟的胳膊,腰間有一隻手搭住,忽覺到一種以前沒有過且說不出來的舒服……這種接觸帶來了愉悅,使女學生們發現了自我身體的美妙。可這到底還是控制在女性之間相互欣賞的範疇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