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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裡的人都死了,而且死的時間太久了,我壓歪小船的一側把他們拖出船來時,兩個人全都支離破碎了。其中一個人,長著一頭很象吐根號船長似的亂蓬蓬的紅頭髮,在船底還扔著一頂汙髒的白帽子。我站在船邊,三個獸怪偷偷地從灌木叢裡溜了出來,跑到我近旁,朝著我直嗅鼻子。頓時我一陣發嘔,渾身一陣痙攣。我把小船推下沙灘,爬上船去。獸怪之中的兩個狼人,抽搐著鼻孔,閃爍著亮眼睛上前來;第三個獸怪是那個可怕得難以形容的熊牛人。
當我看到它們走近那的具殘骸,聽見它們互相嗥叫著,瞥見它們閃閃的利齒時,繼一番噁心之後,又生起了類乎瘋狂的恐怖的感覺。我轉身把背朝著它們,扯下橫帆,舉槳向海裡劃去。我簡直不敢再回頭看它們一眼。那天晚上,我就把船停在暗礁和小島之間。次日清晨,我繞了個圈子走到小溪旁,把船上的空桶灌滿了水。然後我又在儘可能控制的耐心下,採集了一些野果,用最後的三顆子彈,伏擊並且殺死了兩隻兔子。這期間,我把小船停泊並且系在暗礁向小島伸出的突出的礁石上,以免遭獸怪之害。
第二十二章狐獨的人
晚上,我趁著柔和的西南風,駕船出海。小船緩慢平穩地向前駛去,小島越來越小,越來越小了,盤旋而上的嫋嫋青煙,在火熱的落日餘輝下,飄曳成依稀可見的越來越細的一線青絲。大海在我四周漲湧了起來,那低矮黑色的小斑點,也從我視野裡隱沒了。日光,太陽拖著尾巴的餘光,在天空中射出了一條一條的光帶,這時又被拖向了一邊,呈現出活象是一道耀眼的光幕。最後,我終於窺視到被陽光遮隱住的廣闊無垠、蔚藍色的海灣,看到了一片飄搖浮動的繁星。靜寂的大海,靜寂的天空,我孤身一人伴隨著夜晚和沉寂。
就這樣我漂流了三天,捨不得吃,捨不得喝,思慮著發生在我身邊的一切,那時也並不十分渴望再見到世上的人。身上裹著一片其髒無比的破布片,頭髮都糾結成了黑黑的團塊。發現我的人一準認為我是個瘋子。說起來很奇怪,我並不感到那麼渴望著返回人間。我只是為終於離開獸怪們的骯髒汙穢和可厭卑鄙而感到高興。第三天,我被一艘從阿比亞駛向舊金山的帶橫帆的雙桅船救了起來。無論是船長還是水手都不相信我的經歷,他們判斷,準是孤獨和危險把我搞瘋了。我擔心他們的看法也可能就是別人的看法,因此我抑制著自己,不再進一步講述我的冒險經歷,並且佯裝對於從“維茵夫人”號輪船伕事到我重又被救起的這一段時間裡我所發生的事全都記不清了——其間相隔了一年的時間。
我不得不萬分慎重從事,以免使我自己落入被認為是精神錯亂的懷疑之中。對於法律,對那兩個死去的水手,對於黑暗之中的埋伏,對於藤林竹叢中的屍體的回憶,常常在我腦中糾纏作祟。看來好象是不合人情,可是隨著我重返人間而來的,不是我所期望的那種信任和同情,相巨倒是一種我在小島上所經歷過的不可靠和恐懼感,而且這種感覺很奇怪地更增強了。沒有一個人會相信我,我對於世間的人們,幾乎就像是我曾經對於獸人那樣古怪。我可以理解我同夥的任性。
他們說恐怖是一種病症,不管怎麼說,我可以證明這一點。事情已經過去幾年了,可是一種不安的恐懼,還是深深地紮根在我的腦中,這種不安的恐懼,就像是一頭半馴服了的幼獅所感受到的那樣。我的苦惱,是以一種最奇特的方式表現出來的。我無法確信,我所遇到的男人和婦女就不是另一個仍然保持著起碼人形的獸人,就好象他們同時還是些半製成人類化身外表形象的動物,而且他們將會立刻開始蛻變,先是表現出這種、然後又表現出那種動物的特性來。我把我的真情實況向一位特別有本事的人吐露了,此人曾與莫羅相識,而且看來對我的經歷半信半疑,這人還是個精神病專家——他給予了我極大的幫助。
儘管我並不期望我能全部永遠地擺脫掉對島上恐怖的記憶,可在大多數情況下,它只是遠遠地存在於我記憶的深處,只不過是遠遠的一片煙雲,一種留在記憶中的東西,一種模糊淡薄的疑惑的感覺。然而有的時候,那一小片煙雲擴散開來,直到遮滿整個天空。那時我環顧四周,看著我的那些同伴。於是我又提心吊膽起來。我看到的面孔,有的敏銳明亮,有的愚笨或危險,有的反覆無常,沒有誠意,沒有一個具有平靜控制理性靈魂的權能的。我覺得就好像獸性正在洶湧地充滿他們的全身,島上獸人的蛻化馬上又會以更大的規模蔓延開來。我知道這是個幻覺,周圍的這些看上去好像是真的男人和女人,的的確確是真的男人和女人,永遠是男人和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