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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裡不帶溫情,可對帝王來說,已是難得了,藍開連聲稱是,心下豔羨,待送陛下出了門,吩咐宮女去取新的衣袍,小步跑回屏風前,怒其不爭,急巴巴道,“雖說奴婢只算半個男人,卻也看得明白,您這是歡喜陛下呢,如何不肯承認呢?”
又道,“若非情根深種,怎麼對旁人無意,陛下稍有觸碰,便激動成這樣,不是歡喜又是什麼?”
司馬庚面色煞白,神情淡漠,“不過是生而為人殘存的獸性,和歡喜沒什麼關係。”
藍開啞口,他一個宦官,總不能就這個問題和他辯論起來,轉而勸道,“總之,您若能放下復國之心,老奴看以陛下的智謀,未必要取您性命才能平定天下,您若是不肯放下執念,陛下嫌麻煩,恐不會留下您的性命。”
司馬庚到這時,才覺崔九挑選這麼一個小宦從,並非胡亂指點,至少眼下朝中不少人,依然因崔九是一名女子而心生輕視。
司馬庚自階前站起來,已收斂了所有浮動的心緒,“江山交到這樣一個離經叛道的人手裡,何來安定強盛,往後必定兵禍延綿不絕,生靈塗炭。”
“喲~”
藍開可沒那等志向,他所思所想,都只是伺候好陛下,“老奴看陛下,雖是所作所為與以往君王大為不同,卻也極有章程,您可沒看見,這會兒太和宮外熱鬧得很,再是呼天搶地,不得也乖乖拜服陛下。”
司馬庚腳步微緩,看來城外訊息已傳入上京城,她竟也不阻攔,實在狂妄到了極點。
百官早早地候在太和宮門外,李家家將急匆匆來報信後,廷尉李高馳氣血衝至頭頂,握著玉圭的手都在顫抖,“豎子安敢!”
怒到極致,聲音竟也是微小的,喘了一會兒粗氣,擺擺手示意扶著他的家臣退下,回首望臣官,見九卿裡高家的兩位,與同僚寒暄時笑容勉強,便疾步過去,“貴府早就知曉了?”
高茂舟、高茂訓苦笑,“侯爺勿怪,也就半個時辰前的事而已。”
另外劉儒、劉甘、鄭元建幾人本就掛心此事,見他三人神色有異,聚過來時聽聞府兵失陷,家中主事悉數死在陵華道,都駭然不已,繼而大怒,“何不早早告知我等,即是這樣,還要奉她為帝麼?”
除官員外,太和宮外另有一人,立於前側,一身素色常服,手握長弓,修長側影晨光中彷彿一幅山水墨畫的畫卷,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山巔雲海,不容褻瀆。
除隨從外,身後尚有五人,事至如今,請願罷朝的,只餘這六人了。
時局瞬息萬變,昨日這時候,誰能想到會是這般情形,起勢時聲勢浩蕩,回落悄無聲息,一點水花也沒翻起。
高茂舟苦笑,示意鄭元建噤聲,“大人有所不知,訊息傳回府前,府外已圍滿麒麟軍,只待我等有所動作,便是抄家滅族之禍。”
高茂訓連著兩夜沒得睡,臉上皆是倦怠,“今晨我設法從府中出來,早早去了城門,回城的麒麟軍兵丁之眾,當有萬人,想是早早設下埋伏,時機一到便水淹陵華道,府兵全軍覆沒,我堂叔殉難,屍首都還沒找到,但未得詔令,私聚府兵本就是大罪,眼下這苦果,只得硬嚥下了。”
“這朝內朝外,用得到咱們的時候,自然鼎立支援,送錢又送糧,現在你看看,誰會站出來為我們說上一句話,不落井下石,已經算極要臉面的了。”
李高馳是朝中老人了,豈會看不清眼下形勢,以沈為首,李、高、宴、鄭、劉,六家得太/祖文帝特許,可豢養府兵,到廢帝一朝,再無增減,他五姓府兵失陷,其餘這些朝臣只有暗地裡拍手慶賀的份,哪裡會和他們同氣連枝。
“現在形勢複雜,便是我們族內,也不見得人人都願意與新帝為敵。”
就看那被下了大獄的鴻臚寺卿馬杭,入獄前揚言天下男子會為其討回公道,現在他在朝為官的一胞兄,一族弟,正到處活絡關係,生怕馬杭先前得罪了陛下,馬氏一族連參加遴選的機會也沒有了。
李高馳縱然是個躲過幾場浩劫屹立不倒的老臣,這時也不得不齒寒此女心機之深,心計之歹毒,看著一眾喜氣洋洋有如過新年的朝臣,一時沒有好計策,面色陰沉灰敗下來。
七人相對而立,相顧無言,宦海沉浮多年,誰也不曾把這女子放進眼裡,終日打雁,如今被雁啄了眼,給一女子拿捏在手心,耍得團團轉。
“先前倒小瞧了她,想來那十萬麒麟軍,有些真功夫在裡頭,此等心機,著實不容小覷。”
氣氛一時凝滯,卻不敢妄動,如今再反,拿什麼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