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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毛賊,”姑娘壓低聲音說,可不同於她平日壓低聲音說話時的樣子,“我幹嗎要受你們趕馬車的腳伕的這份氣,還有,紅毛賊,你為什麼一聲不吭,像個樹樁?”
“芭辛卡,”格拉奇說,“所羅門契克倒是看得中你,可卡普倫夫人看不上我……他們要找個南貨店老闆做親家。”
說罷,老頭兒重新把羊皮襖鋪好,又鑽到大車底下去了,而芭辛卡離開了院場,不知去向……
這一切都發生在禮拜六,休息日。殘陽紫紅色的眼睛掃視著下界,於入暮時分擒住了在大車底下打呼嚕的格拉奇。一道稍縱即逝的夕暉射定在這個睡大覺的人臉上,火辣辣地數落著他,將他攆到了塵土飛揚、像風中的黑麥那樣閃著光的達利尼茨街。韃靼人沿著達利尼茨街向街梢走去,他們和土耳其人都跟隨著各自的毛拉。他們由麥加朝聖回來,乘輪船到達敖德薩,再回返他們在奧倫堡草原和外高加索的家去。他們此刻正由碼頭去一家名叫柳布卡·什奈魏斯、綽號哥薩克小娘子的客店,直挺挺的花紋長袍像站立似的套在韃靼人身上,沙漠古銅色的汗珠灑落在馬路上。白色的毛巾纏在他們菲斯卡帽四周,表明纏此毛巾的人朝覲過先知的遺骸。朝聖者走到街角,打算拐到柳布卡的客店,可是走不過去,因為客店門口擁著一大群人,路給堵住了。只見柳布卡·什奈魏斯腰挎錢包,在打一個喝醉了酒的莊稼漢。她一邊打,一邊把他往馬路上推。她捏緊一隻拳頭,像捶鼓一般捶著那人的臉,另一隻手則抓住他,不讓他把頭往後昂。那人牙縫間和耳根旁流出了血水,若有所思地望著柳布卡,彷彿從來未曾見過她。後來,他倒在石路上睡著了。這時柳布卡踢了他一腳,返身回店。她的守門人葉夫澤利等她進店後一邊關上門,一邊朝正巧路過這裡的弗羅伊姆·格拉奇招手。
“格拉奇,向您致敬,”他說,“要是您想見識見識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那就上我們院子裡來,會叫您笑掉大牙的……”
於是他把格拉奇領到圍牆邊,那裡坐著好些昨晚來住店的朝聖者。有個上了年紀的土耳其人裹著綠色的纏頭,膚色發綠,身子單薄,活像一片樹葉躺在草地上。他冒出珍珠般的汗珠,困難地呼吸著,轉動著眼珠子。
“您看,”葉夫澤利整了整別在他破上裝上的一枚獎章,說,“您看,這就是活報劇《土耳其病夫》中的一幕。他,這個小老頭兒,快要嚥氣了,可是不能替他請醫生,因為誰在朝覲真主穆罕默德後回家途中死掉,那麼在他們土耳其就被視為天字第一號的幸運兒,富甲天下……喂,哈爾瓦什,”葉夫澤利大聲喊瀕死的老人,笑著打趣說,“瞧,醫生來給你治病了……”
那個土耳其人懷著稚童般的驚恐,恨恨地瞪了看門人一眼,扭過了頭去。葉夫澤利因自己能這樣捉弄人而大為得意,領著格拉奇去院子對面設在地下室內的酒館。地下室內已燈火通明,樂聲繞樑。幾個滿臉密密麻麻大鬍子的猶太老頭在彈奏羅馬尼亞和猶太歌曲。門德爾·克里克正坐在餐桌前用一隻綠色的大玻璃杯喝酒,講給別人聽他的兩個親生兒子——長子別尼亞和幼子廖夫卡怎麼虐待他。他扯開嗄啞、蒼老的嗓門講述他的遭遇,給人看他的缺齒斷牙,叫人摸他肚子上的傷疤。幾個長著一副瓷臉的沃倫尼亞地方的柴迪克,站在門德爾·克里克椅子後面聽他吹牛,聽得都出神了。他們不管人家說什麼,都會豎起耳朵來聽,嘖嘖稱奇。格拉奇就是瞧不起他們這副熊樣。
父親(4)
“老牛皮,”格拉奇低聲罵了句門德爾,給自己要了酒。
他關照把店老闆哥薩克小娘子叫來。她正站在酒館門口一邊喝酒,一邊唾沫四濺地講吓流話。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她衝著弗羅伊姆吼道,怒氣衝衝地向他白了一眼。
“柳布卡夫人,”弗羅伊姆回答說,邀她坐到他身邊來,“您是一位聰明的女人,我是來求您的,就像求我的親孃。柳布卡夫人,我只能靠您了——起初我靠上帝,現如今靠您。”
“有什麼話就說,”她對弗羅伊姆大聲說罷,在酒館裡跑了一圈,然後坐回到原來的位子上。
於是格拉奇開口了:
“在移民區,”他說,“日耳曼人小麥大豐收,而在君士坦丁堡,各家南貨店有一半貨物便宜得跟白給的一樣。在君士坦丁堡是隻消花三個盧布就能買到一普特油橄欖,可是在我們這兒買一俄磅就要花三十戈比……南貨店老闆全都發了大財,柳布卡夫人,南貨店老闆都富得冒油了,要是能小不溜兒地叫他嚐點兒滋味,那就算便宜他了……可我的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