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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事情的真相,可是那個晚上,就像罩住四下的黑暗,一切都在黑漆一團裡,無法辨別其形狀。
那個晚上,鈴繪用某種行為,在一瞬間裡向我透露了真相的。
鈴繪把手移到蠟燭火上。我以為她冷,這樣地取暖。卻不料她突地把手伸到火焰裡。於是火焰將一根手指頭一分為二,打從兩處指縫冒上去。
我連忙把她的手抓開。兩人一起倒在榻榻米上。那灼燒的痛楚,使鈴繪的喉嚨痙攣了一下,
然後瘋人一般地讓空洞的眼光盯在火焰上。
「你幹什麼!」
鈴繪不耐煩似地拂開我的手,用袖子來摀住面孔,癱倒在榻榻米上。雖然聽不到聲音,但可能是在哭。而這以後不管我問什麼,她都不再回答了 。
可是,當我正想告辭離去時,鈴繪卻伸出手抓住已經起身的我的褲管,那力道根本不像是個小孩。我回過頭,她仍然側著臉。
「本來打算什麼也不說的,可是,我還是說出來吧!」
那言詞忽然變得正經了。那是正式向一位刑警談話的口吻。
我打算坐下來,好好聽。
「不,還是這樣好,把背朝過來。還要求求您,不管我說了什麼,請您什麼也別問,聽完就出去。您答應我嗎?」
我有點緊張起來,點點頭。鈴繪往常那種半開玩笑似的腔調,一變而為嚴肅的。
「答應嗎?」
「好的。」
我用力地點一下頭。
「那就告訴您。殺死了一錢松的;是阿謹哥。那天晚上,阿謹哥聽到阿昌姊房裡的交談。有了五百圓,便可以把我救出去了,他說。還有,過了一個月,便可以把錢送來,他這麼說著,就拿了我的腰帶出去了。前天晚上,阿謹哥來了我這裡。剛好火警鬧起來了……我便把阿謹哥給殺了。」
我幾乎要轉過頭。
「您答應的。我已經把真相說了。請您什麼也不用問,離開這個房間吧。」
我還是想轉過身子。
「不,不,您答應了的。在這樣的房間,這麼骯髒,這麼亂七八糟,這麼充滿謊話的房間裡,答應了的事,還是請您遵守。出去吧!」
那麼突然地,鈴繪說出了近乎怒責般的話。
我好像被響雷轟了一記,在那兒愣住了。鈴繪的告白,她那嘶叫般的話語,委實太過突然了。我一時無法迴轉身,也無法向前邁開步子。
我把他殺了——光這麼說,案子依然裹在謎團當中。鈴繪那小巧玲瓏的身子,如何能夠殺死福村呢?還有,福村手中也握著一朵桔梗花,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然而,對這時候的我來說,這一切都無關宏旨。我只知道,鈴繪的告白,是真實的喊叫。
我只是聽到嫌犯吐露了真相的一名警官而已。但是,卻也同時是一個想為拼命吐露真相的女孩實踐諾言的、滿心傷感的廿五歲靑年。
咱們逃吧——我拚命地想感覺出躲在背後的漆闇裡的鈴繪的臉,卻同時想出了這句話。這是怎麼個緣故呢?「姐姐,咱們逃吧」,是廿年前,在那落葉飛舞的土堤上的強風裡,我想向幸子嘶喊的話。想喊,卻沒喊出來。即使喊出來;幸子還是隻能擺擺手吧!
咱們逃吧——也許,我不是想向鈴繪,而是向廿年前的幸子喊叫的吧。反正鈴繪也只能笑笑罷了。逃了又怎麼樣呢——這麼說著笑笑,如是而已。
成了被男人們玩弄,還沒有綻放就已經發出腐臭的一朵死花,末了還悲痛地嘶喊著她殺了一個男子,這樣一個才十六歲的女孩,哪裡還會有逃路呢?
蠟燭火光為我刻在紙門上的影子,顯得那麼悲傷無告。
「請您出去。」
我被又一次傳過來的噪音推了一把似地邁出了歩子,然後背過手關上了紙門,我所能做的,只有儘可能地拖長把紙門關上的時間而已。
紙門敲了三次,發出了格格聲。
我做夢也沒想到,那是我為鈴繪的耳朵留下的最後的聲響。
鈴繪用紙門門框投繯而死,是第二天天大亮以前。房間裡,和我頭一天晚上離去時的樣子完全一樣。因為停電,在我走後也不會有客人上門的,這麼想著,總算好過了一些些。
一位警員把鈴繪的遺體解下來,是從背後,用雙手來環抱著她,把她放下來的。
這時候,我從那種姿勢中想起了某事。菱田刑警似乎也若有所思,當場卻沒有能想到那是什麼。
屍首右手,又是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