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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讓他有點如坐針氈、無地自容。當老人家站起來準備發言,當他終於認出了他就是丁晉存時,他不禁愣了一愣,趕忙走下臺來,一邊要讓老人坐下,一邊對老人道歉說,他真的沒有認出來,真的沒有認出來。你這麼大年紀了,又是這麼冷的天,一晚上不能休息,真讓他心裡感到難過。
丁晉存說了,你就讓我站著說吧,站著說話也利索點。你難過我心裡也一樣難過呀,公司成了這個樣子,我心裡咋能好受得了。像今天晚上這事情,你想想我能睡得著嗎?
丁晉存已經84歲了,但精神矍鑠、思路清晰,一點兒也顯不出老態龍鍾的樣子。他說話的節奏不緊不慢,聲調也不高不低,但話裡有話,很有分量。
老人家說,他首先得宣告一點,對職工們今天晚上的這種做法,他是堅決反對的。怎麼能這樣搞?動不動就成夥結隊的到省委市委門口找領導、討說法,這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嗎?能拿對付國民黨的辦法對付咱們共產黨嗎?這就叫數典忘祖!這麼多年了,咱們黨什麼時候跟咱工人三心二意過?什麼時候不都是依靠的咱們工人階級?有人說了,共產黨到了這會兒,早都靠到錢上頭去了,還靠你什麼工人階級。屁話!共產黨要是不靠工人階級了,那還能叫共產黨嗎!眼下國家政府有點困難,有點麻煩,我說咱們就咬緊牙關頂一頂,勒緊褲帶再熬一熬,只要咱們能過了這一關,一切不就全都過來了嗎。難道這會兒的日子真的就過不去了嗎?連文化大革命那會兒還不如嗎?連自然災害那幾年還不如嗎?再說難聽點的話,還會不如國民黨那會兒嗎?還會不如舊社會嗎!有些人鬧來鬧去的不就是想讓國家給發上兩個月的工資嗎!就算給咱們補發上兩個月的工資,從長遠來看,又能頂了什麼大用!當然有的人真的困難,一家人都在咱們這個廠,沒了工資,真是過不去了呀!可今天咱們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莫不是咱們這麼多的人真的都過不去了?我不信,我絕不相信。即使是今天來了這麼多人,我還是要說,我不同意這種做法,啥時候我都堅決反對這樣做!
丁晉存說到這兒,突然把話題一轉,聲調也明顯的高了起來。
“我反對工人們這樣鬧,並不等於我沒有反對意見,也不等於我不認為公司裡沒問題。現在的一些領導,真是太不像話!太不像話!花天酒地,作風敗壞,以前的哪一屆領導能像他們這樣!公司如今已經到了這步天地,可他們好像一點兒也沒當做一回事!該吃照吃,該喝照喝,該玩照玩,該出國的照出不誤!說什麼如今的風氣就是這麼一回事,不陪吃不陪喝不陪玩就什麼事情也辦不了,放他孃的屁!這共產黨的天下敢情就是吃出來的、喝出來的、玩出來的?共產黨打天下的那會兒,兩手空空有什麼!憑什麼建起了一個新中國!要是憑吃憑喝憑玩,老百姓會為你流血賣命打天下?這種人哪兒還有一點共產黨的人味兒!出國說是要搞什麼考察,說是要跟什麼尼日、奈及利亞合資聯營。跟尼日、奈及利亞合資聯營,你們跑到蘇聯去幹什麼!跑到美國、英國、法國去幹什麼!跑到香港、泰國、馬來西亞、新加坡去幹什麼!既然是考察,那又帶著你們的老婆去幹什麼!就這麼前前後後兩三年,錢花了幾百萬,屁也沒考察出一個!幾百萬。幾百萬哪!這都是工人的血汗錢呀!要是你家的公司,你會這麼幹嗎!你的家人不把你撕得吃了才怪!你手下的人把你千刀萬剮了都不解恨呀!幾萬工人怎麼養了這樣一群流氓王八蛋!敗家子!真是敗家子呀……”
說到此處,丁晉存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會議室裡一片死寂,會議室外邊黑壓壓的人群裡也同樣是一片死寂。
很多人在默默地流著眼淚,在臉上擦了一把又一把。
李高成有些發怔地呆在那裡,他根本沒想到這個德高望重的老紅軍、老領導,對公司現在的領導竟會是這樣的一種看法。而這種看法是這樣的震撼了他,以致讓他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這個公司究竟是怎麼了?公司的這些領導真的會像他說的那樣?
接下來發言的是67歲的老工人馬得成。
一頭灰白的頭髮,一臉像刻上去的皺紋。同丁晉存完全相反,他真的是老態龍鍾、腰背佝僂,連說話的嗓音也已經很弱很弱了。
馬得成說他從來也沒有過想鬧事的意思,他說他一家子14口人都在中紡工作,日子真的過不下去了,他就是想跟著大夥到市委省委找領導給點救濟,給孩子們謀點工作。說到這兒,馬得成止不住地放聲大哭起來。即便是大哭那聲音也一樣沙啞細弱,給人一種憋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