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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誠儘管調來時間不長,但李高成憑自己的直覺,對這個還算年輕的市委書記的感覺還是不錯的。尤其讓他感到放心和可靠的是,楊誠這個已經是省委常委的市委書記,也像他一樣,身後並沒有什麼太太太深的背景。只這麼一條,就讓他感到兩個人的距離拉近了許多,在感情上也親近了許多。人們都說如今的體制,讓省長和書記、市長和書記、縣長和書記以及鄉長和書記成了天生的一對矛盾。一般來說,黨政部門和政府部門很少有不鬧矛盾的。書記管幹部,市長抓經濟;一個管人,一個理財。想想並沒什麼可衝突的地方,但在實際工作中一接觸,可就處處是矛盾,時時有牴觸。比如市長抓經濟,抓企業管理,首要的問題就是要有一批懂經濟、會管理、有市場意識的企業領導人才。但如何起用這些企業人才的決定權卻不在市長手裡,而是在書記手裡。這一根本的矛盾,就決定了這兩方面矛盾的長久性、尖銳性和廣泛性。然而在李高成當市長這麼多年來,卻很少有這樣的感覺。一來是他這個人很少在這方面去琢磨,正像妻子說的那樣,只知道謀事,不知道謀人。二來也可能跟他搭班子的這幾任書記有關,比如像上一任書記,他當市長時,書記就已經58歲了。年紀大了,知道自己離離退休不遠了,一切也就都跟他商量著來,很少有意見不一致的時候。而像現在的楊誠,又只四十六七歲,年齡又幾乎比他小了將近十歲,何況在楊誠調來之前,這個市委書記的位置,好多人都看好他李高成,對這一點,楊誠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這一段以來,兩個人始終配合得很好。作為市長的李高成尤其感覺得很明顯,楊誠在許多問題上,都非常尊重他的意見,在一些比較大的人事決策上,楊誠都確實做得非常民主,既公開也公正,並沒看到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舉動。再者,李高成覺得他本人在許許多多的重大問題上,向來都是以工作為重、以大局為重、以事業為重。自己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別人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也就沒什麼難以解決、難以調和的矛盾和衝突了。
總而言之,他對這個市委書記楊誠的感覺確實不錯,至少現在感覺不錯。
楊誠是個很直率很果斷的人,商量什麼事很少跟你客客套套、閃爍其詞,向來都是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兩個人一坐下來,楊誠第一句話便說道:
“聽說昨晚工人們鬧得很兇,是不是你都看到了?”
“沒錯,快趕上文化大革命了。要再晚去一會兒,說不定真要鬧出事了。你沒見那陣勢,想想還真有點後怕。”李高成自然也實話實說。
“聽吳新剛說,差不多有一兩萬人?”
“只多不少,反正公司能出來的人大概都出來了。冰天雪地的整整一夜,老的小的,好像都不怕冷、都不瞌睡,勁頭憋得都很足。看得出來,幹群關係實在太緊張了,根本就坐不到一個桌上去。”李高成彷彿又回到了那天晚上的氣氛和情緒裡,心裡一時又感到格外的沉重。
“老李,是不是真的很嚴重?”楊誠的眼睛離他是這樣的貼近。
“是的,確實很嚴重。”他再次實實在在地回答。
“事態發展到現在,是不是僅靠公司領導的管理能力已經無法解決公司的問題了?”楊誠又追問了一句。
“從目前看,怕是沒有這個能力。”這也確實是李高成的真實感覺。
“依你看,公司領導幹部的聲譽和威信還能不能恢復得了?”楊誠問的話確實都是一針見血、最本質的問題。
“大概很難。”李高成覺得他只能這麼說。
“老李呀,我看咱倆的感覺都差不多,這兩天我一直都在想著這件事。矛盾激化到這樣的地步,絕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這說明在中紡公司這樣的一個國有大企業裡,這種不可調和的矛盾已經存在和積累了很久很久了。所以我就想,要想真正解決中紡的問題,首先就應該鬧清楚,這種不可調和的矛盾究竟是什麼,究竟是怎樣存在和發展起來的。我想只要把這個問題的癥結找到了,中紡的問題也就好解決了。最重要的是,這很可能對國有大中型企業的改革有重要的意義。”
聽著楊誠的這些話,李高成反倒好半天無以應對。他沒想到楊誠竟會想得這麼多,想得這麼深。平時想著很好回答的問題,當真正讓你回答時,才覺得並非那麼容易。說真的,究竟什麼是中紡的最主要的問題呢?這場激化了的、非常嚴峻的矛盾衝突的實質究竟是什麼呢?李高成已經注意到了楊誠說話中的措辭:不可調和的矛盾。如果他真是這麼看的,這說明作為市委書記的楊誠,對中紡的問題已經有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