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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中秋一聽說苦蕎嫁到宜昌城裡了,就像一條狗一樣氣瘋了,並且打狗,打得家裡的紫花和石頭嗷嗷亂叫,狗急跳牆,跳到屋頂上,朝天上的烏鴉亂吠,一聲銃響傳來,白中秋他爹白秀朝狗開了槍。有人就說:白家一屋的瘋人瘋狗。
白中秋那個氣呀,心想,我還是你們倆的介紹人哩!心裡對苦蕎和那個人不像人猴不像猴的軟骨人那個恨呀。苦蕎哩苦蕎,那又不是個人,你咋喜歡上了他呢?不就看上他是宜昌大城市的人,有個城市戶口?!咱神農架的人咋就生得這麼賤!
心裡恨不過,又步行了幾天去了趟宜昌,站在東山大道上對著宜昌大罵了一場,人流匆匆,車流滾滾,噪音隆隆,沒個宜昌人理他,只好自己乾巴巴地回了家,蒙著頭睡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把他兒子白椿倒嚇住了,怎麼勸也不吃。三天之後,心裡就想成熟了。說到底,咱還是一個錢字,沒錢休想討到女人喜歡。
白中秋丟下一屋的老弱病殘,自個去了鎮裡。他想買老鼠藥,毒死天下的野牲口,把山裡的活物殺完;他想買滴滴畏,把河裡的魚毒它個片甲不留。他想殺人。走到街上,迎頭就被一個人殺了一刀。那是個木刀,好在沒危險,扯起那人就要劈巴掌。有人就拉住他:這可打不得,崔鎮長的相公!白中秋想,這就是那個長成屋山頭了的老拔子。白中秋氣無處消,看那傻大個小兒,口中高念著“沖沖衝,殺殺殺,殺得你們像狗爬”。後頭就趕來了侄女白丫兒。這個白丫兒還是到崔鎮長家來了,她爹攔不住。白丫兒一來,見是二伯白中秋,就喊:“二伯!”白中秋頭上生疼,眼還冒著金花,就說:“白丫兒,這是個啥牲口?老熊啊!”白丫兒說:“二伯對他要順毛摸。老拔子!老拔子!回去!回家去!”
叫老巴子啊,那不就是一隻虎嗎?虎在神農架就叫老巴子。老巴子這虎佔著鎮子,還有老百姓好日子過麼?
摸著頭上鵝蛋大的包罵罵咧咧地撞進了些微醉餐館。餐館的巴東老闆就問:
“師傅,吃什麼呀?”
“有啥呢?”
“就牛雜鍋仔。”
“多少錢?”
“十二塊,一大鍋,包你吃得汗直流,全貨真價實,咱不做假的。”巴東的牛雜碎師傅鼓著腮說。
“那就沒點野味?……比方野豬肉?”
“那東西能存著?三天兩頭停電,放就臭了,就這東西,哪打得到啊,獵王白秀都打不到,聽說今年的豬都是精怪啦!如今的人,都想吃活的,恨不得敲猴腦吃腦髓……”
“你是說,活的才值錢?”白中秋壓低聲音問。
“那可不是,皮、肉都值錢,哪兒弄去!”
吃著牛雜碎,一股牛屎味。手上還捏著一張剛在廟裡求的籤,籤是個下下籤;馬超追曹,籤辭上說:得寶醒來在夢中,自是南柯一場空。苦求婚姻並問病,別尋條路為相通。那老和尚追出來找他要籤錢,他邊跑邊罵:
“老禿驢你壞了我的好事,不找你賠錢就是好的!”
酒還是很滋心的,酒讓人淚眼汪汪,思前想後,枉託了一場人生!十二塊錢一鍋的爛腸臭肚鍋仔呀,煮出一股牛屎味的鍋仔,我哪點得罪了這世界,這世界這麼看不起我?……想起“活的值錢”那句話,心裡便有了譜。
跌跌撞撞往山裡走去,到處是湛藍的天空自由的秋色,野蕨和蕙蘭閃閃發光,鈴蘭敲打著叮叮噹噹的乾燥聲,溪水滾動著金鍊一樣的身影,山頂的雪痕像神仙攤曬的鹽——敢情山頂上都下了一場雪啦,雪一下,那金絲猴不要下來了?……想到巴東老闆說敲猴腦吃的話,肉與皮都值錢,聽說一張金絲猴的皮要頂臺拖拉機,這話是聽誰說過的……
山越走越深,口裡越走越有一股牛屎味道——全是他媽的巴東人的牛雜碎弄的,看準咱只配吃最便宜的牛雜碎鍋仔,欺負人哩,一個外鄉人還欺負你。正走著,忽然聽到了森林中一陣響動。抬眼望,紅樺林子全翻開了卷皮——一到秋天就要換皮哩,哪有什麼東西!沒豬也沒猴,是榛子在風裡叭叭往下掉,木通在風裡咚咚往下落,海棠果在風裡唰唰往下溜,鳥啄的,一群不出聲的黃嘴大藍雀正拼命啄食。
第六章 閻王塌子千斤榨(2)
風一吹,天就涼,到了哪兒啦?這不是清風寨的牛下水嘛?我知道我走到這裡了。牛下水密不透風,高寒荒涼,一到秋冬,就是金絲猴們的棲息地。果然——
但見一陣狂風捲起,一團團金色的火焰出現在遠處的林梢,宛若一團團燒紅的鐵泥從六指的鐵鑽上飛了起來。呀!看,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