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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口一口地呷完茶杯裡的水,起身說道,“咱們去接朱箏吧。”
我們開車在樊城兜圈子。起初,我並沒有意識到我們是在兜圈子,直到夜幕悄然降臨而我們依然沒有接到朱箏時,我才產生了懷疑。我一直尾隨在朱鵑的車身後面,先後路過了那家新華書店,以及育才小學,我原以為朱鵑會在這兩處地方停車的,可是她不僅沒有停,相反還加快了車速。後來我們又路過了更多的學校大門和更多的遊樂場、錄影館和網咖,朱鵑都沒有停車的意思。中途,我好幾次想超過她,在前面攔住她的車,但沒能得逞。從下午三點半離開“健力”公司,到將近六點鐘回到朱鵑的住處,其間兩個多小時,我被朱鵑帶著在樊城的巷道里繞來繞去,漸漸的,我察覺出了她的用意。我拿定主意一路跟下去,直到朱鵑回心轉意為止。
我依稀記得離開武漢時還是悶熱的氣候,到達樊城時這裡也不過有些涼意,但此刻映入眼簾的景象卻帶著初冬的清冷和風寒。街邊的梧桐樹葉已經凋零得差不多了,路邊的行人穿上了厚重的毛衣和皮質的外套,這說明我的確已經出來了很長時間。我想梳理一遍在樊城所經歷過的事情,但腦子裡面印象深刻的只剩下了那場手術。闌尾割掉了,添了道疤痕。還有什麼會讓我今後憶念起這趟行程時難以忘懷的呢?該離開了,早該離開了,我對自己說道,這次離開後此生我不會再來樊城,無論如何,這也算是一種圓滿的結局吧。朱鵑以前恨過我,今後還要繼續恨下去,一個人來到世上,只要他被愛過,他就有被恨的可能,如果生活中真有所謂的公平和公正,那麼,這就是了。
朱鵑停好車,站在車棚外邊等我。她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她今天穿得可真漂亮,裡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領羊毛衫,咖啡色的筒裙,肉色的羊毛褲襪,紅色的高幫靴子,外面是一件灰白色的短大衣外套,這麼多種類的顏色搭配在她的身上,不僅不讓人感覺雜亂,非但給人一種奇妙的和諧之感,看上去既隨意灑脫,又精緻得體。我熄滅了車燈,鎖好門出來,跟隨朱鵑上樓。過道里的感應燈大概壞了,我們漆黑的腳步聲沉重地由下及上,止息在三樓的那扇鐵門前。朱鵑掏出鑰匙開啟房門,我進去後想伸手開燈,“不要開燈,”她低聲喝止道。
我們分別坐在沙發的兩個轉角處,在黑暗中,我知道朱鵑在打量我。
我側臉看著窗玻璃外面的那株高大的楊樹,透過稀薄的天光,可以看見圓形的葉片在風中顫抖,幾天前我就注意到它們全都變成了黃褐色,但現在它們是黑色的,比夜色還黑,因此整個天空都成了映襯它們的背景。
我在等待朱鵑說話。朱鵑也同樣在等待我開口。黑暗中,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打破了難耐的沉默。這是我的肚皮發出的抗議之聲,“餓了,”我說,“今天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吃一點東西呢。”
“那你怎麼不早說呢?”朱鵑進了廚房,過了一會兒,從廚房裡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的油炸荷包蛋的聲音。我突然一躍而起,快步竄了出去,嫻熟地開啟西端那間神秘的臥室門,毫不猶豫地走到牆角那隻盒子邊。由於三層外盒已經開過了,因此我用力將第四層盒子從盒套里拉了出來。這是一隻塑膠盒子,用膠帶封了口,我撕開膠帶,露出了第五隻盒子……就在這時,我聽見門口傳來“啪嗒”一聲響,房間的吸頂燈亮了,我扭過頭來,用手臂擋住強烈的光亮,看見朱鵑抱著雙臂倚門而立,她冷笑道:“再開三隻盒子,你就能見到朱箏了。”
我的懷疑終於得到了證實。這滿屋的盒子都只是最後那隻骨灰盒的附屬品,而朱箏就藏身在這堆白色的粉塵中,有一張骨灰臉。
“他怎麼死的?”我囁嚅道。
“你是個明白人,應該可以猜想到的,你想,一個喜歡盒子又喜歡把自己藏匿起來的小孩,他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呢?”朱鵑一根接一根抽菸,每支菸抽幾口就摁滅在菸缸裡,很快,滿滿一盒煙就空了,只見她將最後那根抽了半截的煙塞進煙盒,關上盒蓋,說道,“他最終把自己關進了那隻琴盒裡面……”
我大吃一驚,問道,“琴盒?”
朱鵑點點頭,“過完七歲的生日,正好是暑假。我接朱箏回家住,白天我去公司上班,晚上才回來。有天上午十點來鍾,我母親買了菜來給朱箏做午飯,看見客廳裡面亂七八糟的,古箏也被翻出來扔在一遍,琴盒丟在牆邊,到處都是盒子,而朱箏不在房間裡。她做完飯,就打電話問我朱箏去哪兒了,我說在家啊,她說不在。我讓她在房間裡到處找找。大約到了十二點半左右,我接到母親的電話,她在那頭哽咽道: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