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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胸前胸後、都留下了一個血洞。
死前,他一定是沒有心的了;葉紅想:他的心,已給那一箭射裂、震碎,甚至還用箭簇串著一顆血淋淋的心,破胸而去!
他死的時候,心裡一定很痛的吧!
又一條性命!
又一位朋友死在箭下!
又一個犧牲者,還有兩個“陪葬”的無辜!
葉紅煞自的臉頰陡升起兩朵紅雲。
“你安息吧,”葉紅直視著哈廣情死不瞑目的雙眼,一字一句地道,“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他說完這句話,哈廣情就閉起了直瞪著的雙眼。
葉紅平生絕不一諾千金。
因為千金買不到他的一句話。
他言出必行。
——他的話說出去了,不管死活都要辦到,所以,他的話不論死活,都一樣相信他。
“龔大俠不是說過嗎?”葉紅低聲對哈廣情的屍首道:“遇挫下折,遇悲不傷。一人受害,萬人同哀,千古同悲……這是你說的,七哥,只要大家一齊來頂著、扛著,就沒有什麼是頂不住、扛不起的。要是我頂不來、扛不上,哈公,你記得要站在我這邊,大家一起來頂硬上、扛起來。”、然後他吩咐簡單:“你即通知哈府和官府的人來,另外分別看人通知飲冰上人、泥塗和尚、薛慕橋、朱古泥他們一起過來,有要事共商。如果找得到,也一併把嚴寒請來。切記切記。”
簡單隻問了一句:“他們該到哪裡等你?”
“還是在臨風快意樓好了,我順便要在哪兒查察一些事。”葉紅略一猶豫,即作出決定,“請他在未牌初即到。”
這時,單簡以快馬馳近。
馬腿上染著潑墨般的泥花。
近日連綿的雨,地上都是一窪一哇的積水。
一部快輿,由四人合抬,趕快走進。
單簡一眼就看到哈廣情等人的死狀,翻身下馬,即道,“冰姑娘就在輿中——”
葉紅當然知道。
他不欲冰三家到這種場面。
所以他一躍上了單簡騎來的駿馬,迎了上去。
簡單叫了一聲:“公子——”
葉紅返首,臉自頰紅,遠處的烏雲堆似是剛打翻了只盛煎藥汁的碗。
簡單欲言又止:“——保重。”
葉紅用力地一點頭,“你們也要小心。我剛剛才想到,要摧毀一個人,其實不必傷害他,只要讓他身邊的親朋一一死盡,他自己就會孤立無援、傷心欲絕,活著也沒什麼意思的了。”
然後他說:“你們就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親人。”
緊接著他就拍馬迎輿:冰三家,也是他的紅顏知己、更是他的親陰至交。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再讓他的人為這件事再受到任何傷害。
他知道那看不見的示手仍跟著他。
他絲毫鬆懈不得。
殺手就離他不遠。
他感覺到那股殺氣。
他喜歡這種感覺。
他為這種感覺而感到刺激。
這種危機的感覺讓他奮發。
他不怕危機。
他只怕人生裡已感覺不到任何危機。
這才是最大的危機。
他隔著輿簾跟冰三家說話。
隔著那彩貝串成的簾子仍傳來冰三家珍珠一般的語音:步履:踩碎不了她:馬蹄,踏散不了她。
葉紅看到輿裡的冰三家,依稀彷彿,看不清楚,瞧不仔細,只見一個下頷尖尖、眼波靈靈的女子,像一個影子般的坐在那兒。
彷彿那兒只有一個影子,沒有人。
又像是隻有一個沒有影子的人。
葉紅的影子卻映在簾窗上。
葉紅忽然生起一種感覺。
風雨將夕,丈夫護送妻子口到家去。
想到這裡,葉紅只覺心頭一陣暖意。
(浪跡那麼久了,孤身的路都走遍了,也該有個家了吧?)
在輿裡的冰三家,也是這樣思忖著。
她在簾裡。
他在簾外。
簾外騎馬的若是她的夫君——那該多好!
她要在冬天以溫暖溫暖他。她要在夏日以清涼清涼他。她要在他憂鬱難伸時說他過去轟轟烈烈的英雄事,她記得那些一點一滴比記得她自己的生辰還清楚。她要在他風雨將臨前負手踱步的習慣改為——改為輕輕而用力地擁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