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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家的防空洞,是很可以對付這一場疲勞轟炸的。和黑暗憋悶的公共洞子不同,這私家防空洞內四壁潔白,燈光明亮,而且像地上房屋一樣分成幾間,通風系統和自來水也都齊備。錢家此刻除了錢氏兄妹之外,錢小姐的一位表妹、一位女友也都耽擱在了這裡。錢先生與妹子不和,自己叼著一根雪茄在隔壁讀書;而錢小姐支起一桌麻將,這時就招呼了大家過來消遣。
唐安琪這時哪有心思打牌?可是眼看其餘眾人都是欣欣然的,他也就不好掃了大家的興致。錢小姐又搬出籌碼盒子,認認真真的數出四摞——這當然是為了唐安琪好,牌局散後一起算賬,如果唐安琪囊中羞澀,那她根據籌碼數目,一併替他付清賭賬也就是了。
唐安琪其實不大喜歡陪著錢小姐等人遊戲。也許大多數男子是會喜歡的,因為錢小姐摩登斯文,言談開朗,堪稱新時代完美女性的典範;不過唐安琪粗魯慣了,已經做不成風流瀟灑的少爺家。眼睛盯著面前一排麻將牌,他小心管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一時不慎蹦出幾個髒字,會搞得面前三位小姐一起尷尬。
如此過了大半天的光陰,錢家僕人送來奶油點心和熱咖啡。眾人在牌桌上暫時停了戰,各自洗手吃喝。唐安琪拿起一隻蛋糕卷子咬下一口,只覺滿嘴都是又香又甜,實在是種享受。
他正在奶油的氣味中陶醉不已,錢小姐的表妹忽然笑問:“唐先生,聽你口音,是平津一帶的人吧?”
唐安琪連忙點頭:“沒錯,好耳力!”
這時錢小姐不小心將一塊餅乾掉進了咖啡杯裡,唐安琪一眼瞧見了,就把自己那杯推到了她的面前:“你喝這杯,我沒有動。”
錢小姐略一點頭,沒說什麼。而那位表妹旁觀至此,詭譎一笑:“唐先生,恕我冒昧,我要問你一些**問題,你可答可不答,可是不管答不答,都不許惱。”
唐安琪看這表妹狡猾活潑,倒是比錢小姐更為有趣。又拿起一隻蛋糕卷子整個兒的塞進嘴裡,他鼓著腮幫子答道:“你問!”
表妹笑嘻嘻的開了口:“唐先生正當妙齡,可否婚配了呀?”
唐安琪嚥下口中的蛋糕卷子:“配自然是早就配了。你也說我正當妙齡,不配豈不是蹉跎歲月了?”
錢小姐臉上微微變色,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而那表妹繼續笑問:“既然配了,為何我此刻只見唐先生,不見唐太太呢?”
唐安琪對著表妹笑了:“太太嘛……沒能跟我一起跑出來呀!”
錢小姐的臉上立刻陰轉晴——淪陷區裡的太太,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表妹得意洋洋的圍著牌桌走了一圈,這回停到了唐安琪身後,她忽然又問:“唐先生,我很想知道在戰前,你是做什麼職業的。”
唐安琪略一沉吟:“說來慚愧,戰前我一直荒在家裡,是做兒子的。”
錢小姐這時開口笑道:“那唐先生如今是奮發圖強了。”
唐安琪對她一拱手:“不敢當不敢當,也是沒辦法,再不奮發就要餓死了。”
忽然間,錢先生從門口探進頭來問道:“唐先生,令尊令堂可是一起逃出來了嗎?”
唐安琪立刻慘笑:“唉,戰火殘酷,我如今已是無父無母了。”
錢先生得到滿意答覆,當即把頭又縮回去了。
吃過點心之後,牌局繼續下去,直到了傍晚時分,警報才宣告解除。
唐安琪心中急切,這就想要趕緊下山回去,然而未等他走出別墅院門,遠方木杆上又掛起了球,竟然是敵機又來了。
於是他被錢小姐又給拉了回去。
與此同時,戴黎民站在自家那片廢墟之上,正在怔怔的發呆。
沒人知道他是站了多久,跑出防空洞的百姓們都在急急的尋找食物填飽肚皮,無暇去管旁人。隔壁館子家的小夥計從路上跑過,忽見戴黎民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就臨時轉彎,在他後背上拍了一巴掌:“戴先生!”
他是好意呼喚,沒想到一巴掌派下去,戴黎民竟是猛然一顫,隨即咳出一口濃血來。
小夥計嚇壞了,登時也打起哆嗦:“哎喲,您、您、您這是……”
戴黎民轉向小夥計,一隻手顫顫巍巍的指向面前廢墟。小夥計心驚膽戰的後退了一步:“戴先生,您別上火,這一排房子全遭了炸彈,算咱倒黴唄!”
戴黎民失魂落魄的抬手一抹嘴上血跡,這回終於啞著嗓子開了口:“人呢?”
小夥計眼看戴黎民目露兇光,嚇的連連後退,嘴裡也沒說出什麼,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