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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是和兄嫂說上了話。長嫂於氏是生養過的人,準備了一肚子話叮囑楚沁,但楚沁一進門就被胡大娘子拉著客套起來,她就只得跟裴硯說。
裴硯邊聽邊記,記得認真,偶有聽不懂的地方還追問兩句,於氏不由欣慰,笑道:“三弟也不必太緊張,我瞧弟妹身子挺好,稍加註意也就是了。三弟對弟妹如此上心,就不會有什麼事過不去。”
裴硯頷首:“多謝嫂嫂。”
一派融洽裡,坐於主位的定國公倒顯得格外沉默。他從落座起就在一口接一口地喝茶,好像是因為兒子兒媳都在各自聊天,他插不上話,又好像是因為根本不想開口,便索性這樣自得其樂。
裴硯懶得理會,聽完於氏的叮囑,就轉頭看向坐在身邊的四弟:“最近功課怎麼樣?”
“啊……”裴燁吃著點心人都傻了,心說我來探望嫂嫂,好端端的你怎麼突然問功課?
十六七的男孩無論功課好壞,沒有不怕問的,一被問就心虛。他於是下意識地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二哥,下一瞬眼見著二哥避開視線,他才忽地意識到二哥三哥已陣營不同,只得硬著頭皮回答裴硯:“挺好的……”
裴康誼終於皺了眉。
他的目光在沒話找話的裴硯與心虛躲閃的裴燁之間蕩了個來回,淡聲一咳:“老三。”
裴硯眸中的情緒不自禁地淡了下去,回首看他:“父親。”
裴康誼四平八穩地坐在那裡:“我這趟回來一個多月了,倒也沒見你回家來。”
裴硯含笑:“四弟大婚那日我回去了,只是父親忙著,沒顧上多說話。平日裡東宮事情又多,也不得空回去。”
他這般說著,四下都靜了。坐在胡大娘子跟前的楚沁緊繃起心絃,目不轉睛地看他。
這樣深宅大院裡的人家,都是善於粉飾太平的。但或許是因為裴硯對父親的不滿太深,這樣粉飾太平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都平白有一種怨懟的意味。
這份怨氣她聽得出,定國公自然更聽得出。楚沁眼看裴康誼眉頭倏皺,沉了沉,又道:“你成婚時為父在外病著,不是有意不回來看你。”
氣氛一下子變得更冷了。
有的事不提也就不提了,一旦提起就讓人難以忍受。
裴硯唇角沁出一縷冷笑,楚沁想要勸他,裴康誼卻仿若未覺:“你不回去,給你們大婚備的禮只好今日一併帶來。”說著睇了眼身邊的小廝,那小廝就出了正廳,不多時折回來,身後跟了四個人,抬了一隻沉甸甸的木箱。
裴硯一語不發,氣氛壓得小廝們都不敢抬頭。他們低眉順目地將木箱開啟,楚沁瞧了眼,滿滿一箱子的珠光寶氣,單是一件放在面上的翡翠鐲子看著都價值連城。
置辦這些東西,不說費沒費心吧,也起碼是真金白銀地花了不少錢的。
但……
她屏息看向裴硯,裴硯滿目嘲弄地望著父親:“父親是想賀我,還是想看我感恩戴德?”
“你……”裴康誼頓顯怒色,但下一瞬還是很好地剋制住了,“自是想賀你。”
“好。”裴硯頷首隨意地道了聲“多謝”,便跟王宇說,“收起來吧。”
王宇聞言只得招呼了幾個自己手下的小廝進門,幾人也都死死低著頭,將箱子闔上就要抬走。
裴康誼終是忍無可忍:“你這是什麼態度!”
裴硯風輕雲淡地看著他:“父親說要賀我,謝我道了、禮我收了,不知父親有什麼不滿?父親若想看我感恩戴德……”他語中一頓,“那就把東西拿回去。”
眼見氣氛愈發不善,裴烽趕忙一喝:“三弟!”
胡大娘子臉色也不好看,卻不說裴硯,扭頭勸裴康誼:“公爺,算了。”
“逆子!”裴康誼拍案而起,看著裴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氣得手都在顫,“從小你就不恭不敬,我是念你生母早逝才不曾管你……”
裴硯笑音出喉:“現在想起來管我了?”他抬頭看著站在那裡橫眉立目的父親,自己仍安然坐著,眼中的譏諷愈發不加掩飾,“晚了,東宮的差事是我自己考下來的,宅子是太子殿下開口讓我租的。我現下翅膀硬了,父親想約束我,下輩子請早吧。”
這話說得楚沁都聽不下去了,她啞了啞,低低喚了聲:“裴硯!”
胡大娘子也輕斥:“三郎,你父親難得見你,你少說兩句!”
“母親也不必在這裡做好人。”裴硯毫不客氣地睇著她道,“父親對我動怒,應該正合母親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