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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只是聽著這一席話,便是驚駭欲死、屁滾尿流。
因為作為皇帝的親孫,他深知這話皇帝絕對不是隨便說來恫嚇於他的,而是真的打算這麼做!
朱允炆立時便萎了,痛哭流涕的要往玉階上爬:“皇爺爺,孫兒有罪,求您看在孫兒還年幼的份上——”
哀求辯解的話還沒說完,皇帝便喘著粗氣,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嚴釗躬身領命,略一擺手,便有近侍上前來拿了朱允炆在手。
朱允炆兩條腿都在打顫,後背不知何時也生了汗,不死心想要再行求饒,拖拽住他的近侍眼明手快,隨手掏出手帕團成一團堵住了他的嘴。
嚴釗將人帶到了詔獄去,親自操刀審問。
烙鐵是要用的,但在這之前,還是得讓他把該說的講個清楚,如若不然,這親軍都尉府又是用來做什麼的?
貼身侍奉的內侍小心翼翼的近前,恭敬詢問皇爺是否需要掌燈,等到皇帝冰冷不耐的一瞥以後,趕忙躬身請罪,放輕腳步退將出去。
皇帝在那張華麗寬闊,卻沒有一絲溫度的龍椅上靜坐了很久,神色惶然,腦海中迴盪著這個死而復生的孫兒告知自己的事情。
三個月後,太子妃難產,母子俱亡。
而此後再過幾年,他想要託付天下的長子也將撒手人寰……
他最在意的幾個人,全都先他一步離去了。
他幾乎不敢想象前世那個自己,是怎麼度過最後的時間的。
而除此之外,竟然陰差陽錯的選了文哥兒那個蠢蛋繼位,沒過幾年,就把好好的天下搞得一團糟!
真真是人死了,做了鬼,到了地下都不得安寧啊!
皇帝靜坐在龍椅之上,宛若失魂,許久之後回過神來,感知到臉頰上傳來的涼意,抬手去碰,卻是滿手溼冷。
他以為自己是至高天子,以為自己坐擁四海,自從家人幾乎盡數在亂世之中餓死之後,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流淚了!
他不需要這種徹頭徹尾的,軟弱的產物。
皇帝垂下頭去,以手掩面,無聲的流下淚來。
伴隨著這動作,他頭頂的翼善冠隨之滑落,他也不甚在意,發洩似的將其取下,遠遠丟開。
都道是皇帝萬歲,皇后與東宮千歲,可從秦漢至今,哪有真正萬歲的皇帝?
面對生死,再如何尊貴的人物,終究也是肉體凡胎。
向來無堅不摧、剛烈果敢的皇帝,第一次感知到如此濃重的恐懼。
最可怕的是,他全然不知道應該如此應對這一回的困局。
……
嚴釗是在後半夜過來的,大抵是剛剛動過刑的緣故,身上尤且有殘餘的血腥氣。
他手持一沓文書,神色複雜,有些遲疑的道:“義父不妨先去歇息,明日再閱……”
皇帝見狀,便有所了悟,顯然是文哥兒新吐露出來的那些東西,都不是什麼好事。
他嗤的笑了一下,面帶嘲弄:“已經到了這步田地,還有什麼承受不了的?呈上來!”
嚴釗只得從命。
先前當面質詢的時候,皇帝只見文哥兒這孫子顧左右而言他,百般遮掩,便料到他這繼位之君必然做的相當平平,甚至於可以說是劣跡斑斑,故而即便知道燕王起兵靖難,奪了孫子的皇位,心下驚詫之餘,更多的卻是欣慰,而非怒火。
此時再將這冊審訊實錄接到手裡,翻開瞥了一眼,便如同兜頭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渾身上下都冷了。
不只是太子,老二、老三、老八、老十,都走在了他前邊。
雖說這幾個兒子在皇帝心裡沒有太子那麼親近看重,但到底都是他的親生骨肉,尤其是老二老三——齒序越是靠前的兒子,他投入的感情和精力也就越大。
人世間的悲哀,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更何況是一次又一次的重複悲劇呢!
皇帝心下哀慟,不由得合了下眼,默然良久,才翻開下一頁。
視線最開始落下去的時候,他心緒還是比較平和的。
前世自己迫於局勢,百般思慮之後立了皇次孫為皇太孫,又為他清洗朝堂,安排宗藩,把兒子們都打發出去戍守各地,沒事兒不讓他們回來,又立法禁止宗藩私下往來,將保險加到了最高層次。
可以說是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很好。
皇帝隔著時空給前世的自己點了個贊,又有些不解。
就這麼個天胡局,文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