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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這一節,剩下的事情便都順理成章了。
皇帝不在乎後繼者是否仇恨自己,不在乎死後身邊人是否會因此遭到清算,但是大多數君主——尤其是在位時勵精圖治,將國家治理的欣欣向榮的,註定會在史書上留下相當正面評價的英主,都是很在乎身後名的。
嬴政隨從皇帝近侍前行,空間裡其餘人則摩拳擦掌,爭取編造一個能第一時間就讓皇帝眼前一黑的謠言出來。
到了皇帝處,自有近侍前去通稟,不多時,又來傳話:“陛下令殿下入內覲見。”
嬴政神色自若,拾級而上,入內之後,便見皇帝身著常服,半個身形都隱藏在燭火之後,神情難辨。
而玉階兩側,自有幾位近臣、宗親列於其下,見他入內,紛紛將目光投來。
嬴政視那些探究的目光如無睹,近前去向皇帝行禮之後,又被賜座。
說起來,這好像是他們父子之間第一次面對面的言談。
不過此時此刻,雙方都沒有為此產生尷尬的情緒。
皇帝開門見山道:“你好像看過很多不同教派的典籍啊。”
嬴政道:“這不正是陛下修建弘文閣的目的嗎?”
皇帝微微一頓,繼而道:“你是墨家的信徒?”
皇帝便哼笑起來:“總不能是黃老吧?”
嬴政又一次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也不是。”
他沒有讓皇帝繼續發問,而是掌控主動權,率先開口:“陛下以為,信奉亦或者採納某一家的學派,是為了什麼呢?”
皇帝毫不猶豫的給出了答案:“當然為了強國,繼而稱霸天下!”
嬴政遂道:“既然如此,信奉哪家學說,重要嗎?”
“您任用出身法家的江茂琰變法圖新,又將墨家鉅子之女嫁給當時最有可能承繼周國大位的皇子,這兩種行徑,難道互相矛盾嗎?無非都是為了達成那一個目標罷了。”
“既然如此,”他微微聳一下肩:“又何必介懷於我是哪家門徒?”
皇帝斬釘截鐵道:“因為一個國家想要走向強盛,必須要有一種佔據主流地位的思想!我為周國選定的思想主宰,是以法家為主,墨家為輔,若你當政,又當如何?”
嬴政略加思索,道:“大抵是儒皮法骨,兼以百家吧。”
皇帝有些危險的壓低了聲音:“聽起來,跟你大兄的主張有些像呢。”
嬴政搖頭道:“南轅北轍,迥然不同。”
皇帝的想法同他前世其實有些接近,故而嬴政能夠看到當世十年,乃至於二十年之後的不足。
因為這條路他早已經走過,他很清楚路的盡頭是什麼。
“對於君主而言,儒家和法家,又有什麼不同?而諸子百家中的其餘派別,又同這兩家有什麼分別呢?不過是要取我所欲者為我所用罷了。”
嬴政有條不紊的道:“以十年前之周國來看,需要的是強國,便當用法家重刑,堅以墨家為輔,用縱橫家作為使者遊說他國,待到滅亡諸國之後,便當以法家為骨,儒家為輔,強權之後,施加恩義以寬撫四方。而天下亂戰之後,百姓凋敝,農田荒蕪,又要以黃老當政休養生息,與民休息……”
皇帝不置可否:“你看得倒是很遠,只是世事變幻莫測。能否用儒家來安撫四方,朕不知道,能否用黃老來恢復民生,同樣是未知之事。”
“但朕用法家強國,使我大周屹立於諸國之首,這確實切切實實做到了的,既然如此,又為何要貿然改換治國的思略,去走一條不知道結果的路?”
嬴政於是就將臉上略帶嘲諷的笑容收斂起來,正色問道:“您需要我來對這個問題進行辯駁嗎?”
嬴政於是就懷著一種奇妙的嘲弄,徐徐道:“我聽說,夏商周這三個朝代的禮制並不相通,但它們卻先後稱王於天下,春秋時期前後五個強國的法制不同,卻能稱霸於諸侯。所以聰明的人可以創造法度,愚蠢的人卻只能固守法度,賢能的人變革制度,無能的人只能受制度的束縛……1”
跪坐在下手的某位宗親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迎頭被皇帝掃了一眼,立時停住,噤若寒蟬的垂下眼簾。
皇帝冷笑一聲:“這是朕決意變法之後,向周國臣民降下的詔令,你倒是通讀的很透徹。”
嬴政微微垂首,神態謙和:“還好,還好。”
又說:“您毅然變法的時候,用這套說辭來說服別人,怎麼如今卻反而要後來人勸說您變通呢?百家能夠開宗立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