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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了,我是因為有人臨時放棄名額,才補上了我,附帶條件是不能耽誤教課。我沒一點兒準備,能考上嗎?”可是她考取了。我們當然為她高興。
可是她出國一年,我們想念得好苦。一年後又增加一年,我們一方面願意她能多留學一年,一方面得忍受離別的滋味。
這段時期,鍾書和我各隨代表團出國訪問過幾次。鍾書每和我分離,必詳盡地記下所見所聞和思念之情。阿瑗回家後,我曾出國而他和阿瑗同在家,他也詳盡地記下家中瑣碎還加上阿瑗的評語附識。這種瑣瑣碎碎的事,我們稱為“石子”,比作潮退潮落滯留海灘上的石子。我們偶然出門一天半天,或阿瑗出差十天八天,回家必帶回大把小把的“石子”,相聚時搬出來觀賞玩弄。平時家居瑣瑣碎碎,如今也都成了“石子”,我把我家的“石子”選了一些附在附錄三。
我們只願日常相守,不願再出國。阿瑗一九九O年又到英國訪問半年。她依戀父母,也不願再出國。她一次又一次在國內各地出差,在我都是牽心掛腸的離別。
一九八二年六月間,社科院人事上略有變動。文學所換了所長,鍾書被聘為文學所顧問,他力辭得免。那天晚上,他特別高興說:“無官一身輕,顧問雖小,也是個官。”
第二天早上,社科院召他去開會,有車來接。他沒頭沒腦地去了,沒料到喬木同志忽發奇想,要夏鼐、錢鍾書做社科院副院長、說是社科院學術氣氛不夠濃,要他們為社科院增添些兒學術氣氛。喬木同志先已和夏鼐同志談妥,對鍾書卻是突然襲擊。他說:“你們兩位看我老同學面上……”
夏鼐同志已應允,鍾書著急說,他沒有時間。喬木同志說:“一不要你坐班,二不要你畫圈,三不要你開會。”鍾書說:“我昨晚剛辭了文學所的顧問,人家會笑我‘辭小就大’。”喬木同志說:“我擔保給你闢謠。”鍾書沒什麼說的,只好看老同學面上不再推辭。回家苦著臉對我訴說,我也只好笑他“這番捉將官裡去也”。
我有個很奇怪的迷信,認為這是老天爺對誣陷鍾書的某人開個玩笑。這個職位是他想往的,卻叫一個絕不想做副院長的人當上了。世上常有這等奇事。
鍾書對出國訪問之類,一概推辭了。社科院曾有兩次國際性的會議,一次是和美國學術代表團交流學術的會,一次是紀念魯迅的會。這兩個大會,他做了主持人。我發現鍾書辦事很能幹。他召開半小時的小會,就解決不少問題。他主持兩個大會,說話得體,也說得漂亮。
一年之後,他就向喬木同志提出辭職,說是“尸位素餐,於心不安”。喬木同志對我點著鍾書說:“不著一字,盡得風流。”辭職未獲批准。反正鍾書也只掛個空名,照舊領研究員的工資。他沒有辦公室,不用秘書,有車也不坐,除非到醫院看病。
三里河寓所不但寬適,環境也優美,阿瑗因這裡和學校近,她的大量參考書都在我們這邊,所以她也常住我們身邊,只週末回婆婆家去。而女婿的工作單位就在我們附近,可常來,很方便。
(十六)
自從遷居三里河寓所,我們好像跋涉長途之後,終於有了一個家,我們可以安頓下來了。
我們兩人每天在起居室靜靜地各據一書桌,靜靜地讀書工作。我們工作之餘,就在附近各處“探險”,或在院子裡來回散步。阿瑗回家,我們大家掏出一把又一把的“石子”把玩欣賞。阿瑗的石子最多。周奶奶也身安心閒,逐漸發福。
我們仨,卻不止三人。每個人搖身一變,可變成好幾個人。例如阿瑗小時才五六歲的時候,我三姐就說:“你們一家呀,圓圓頭最大,鍾書最小。”我的姐姐妹妹都認為三姐說得對。阿瑗長大了,會照顧我,像姐姐;會陪我,像妹妹;會管我,像媽媽。阿瑗常說:“我和爸爸最‘哥們’,我們是媽媽的兩個頑童,爸爸還不配做我的哥哥,只配做弟弟。”我又變為最大的。鍾書是我們的老師。我和阿瑗都是好學生,雖然近在咫尺,我們如有問題,問一聲就能解決,可是我們決不打擾他,我們都勤查字典,到無法自己解決才發問。他可高大了。但是他穿衣吃飯,都需我們母女把他當孩子般照顧,他又很弱小。
他們兩個會聯成一幫向我造反,例如我出國期間,他們連床都不鋪,預知我將回來,趕忙整理。我回家後,阿瑗輕聲嘀咕:“狗窠真舒服。”有時他們引經據典的淘氣話,我一時拐不過彎,他們得意說:“媽媽有點笨哦!”我的確是最笨的一個。我和女兒也會聯成一幫,笑爸爸是色盲,只識得紅、綠、黑、白四種顏色。其實鍾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