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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吉米還活著,像化石那樣活在過去。
起初所有人都充滿希望地幫助吉米,因為他是一個如此有人情味、如此受歡迎的人,既聰明又敏銳,沒人覺得他無藥可救。我們也從未想過會遇上如此嚴重的失憶症—有如一個無底洞,無論什麼,哪怕整個世界掉下去了,都再也找不回來。
初次見面我就建議他寫日記,鼓勵他把自己每天的經歷、感受、想法、回憶與反省統統記在日記本上。這個嘗試從一開始就行不通,他總是丟失日記本。我又想辦法讓他隨身攜帶,結果這個辦法還是不行。他每天恪盡職守地帶著日記本,但他認不出日記是他寫的。他承認那的確是他的筆跡,但他常常對自己前一天寫的東西感到吃驚。
他很驚訝,又對此漠不關心,因為他是一個沒有“昨天”的人。他寫的日記與現在無關,與過去無關,不能提供任何連貫性的概念,而且寫的全是瑣事,“早上吃雞蛋”,“看電視球賽轉播”,從未涉及深度的內容。但是這樣一個失憶的人還有深度嗎?他的感覺與思考還有深度嗎?他是否已經退化成一個“休謨式”的人,一個記憶裡只剩下孤立的印象與事件的人?
對於完全喪失自我的可悲,吉米可以說知道,也可以說不知道。(如果一個人失去了一條腿或一隻眼睛,他會知道他沒有了一條腿或一隻眼,如果他丟失了自我—把自己丟了—他不會知道,因為他自己都不存在了,也就沒必要知道了。)所以我不能以正常的思維去問他這些問題。
剛開始察覺到自己在一群病人中時,他覺得莫名其妙,他認為自己沒病。我們想知道他作何感想。他體格強健,身材標準,有一種野獸般的力量和精力,但也有種莫名的懶惰、消極和漠然(大家都這麼說),他給大家一種強烈的悵然若失的感覺。如果他知道的話,也是一臉的漠不關心。一天,我沒有問他有關記憶與過去的問題,而是問他最基本、最簡單的感覺:
“你感覺怎樣?”
“我感覺怎樣?”他重複著問題,撓撓頭,“我不能說我感覺不舒服,但我也不能說我感覺很好,我不能說我感覺到任何東西。”
“你痛苦嗎?”我又問。
“不能說我痛苦。”
“你喜歡你的生活嗎?”
“我不能說我喜歡……”
我猶豫了,我怕我問得太多,會引發一些深層的、不常見的、難以忍受的絕望,從而傷害到他。
“你不喜歡你的生活,”我說道,有些猶豫,“那你對生活有什麼感覺?”
“我不能說我對任何事情有感覺。”
“那你感覺你還活著嗎?”
“感覺自己還活著?不太真實。已經有很長時間了,我感覺不到自己活著。”他的臉馬上被哀愁與失望籠罩。 txt小說上傳分享
永遠十九歲的水手①(8)
遊戲和猜謎語是他的興趣與特長,能夠在一段時間內吸引他,至少讓他在玩的時候有種參與感和競爭感。雖然從未抱怨過孤獨,但他看起來很孤獨;從未表達過悲傷,但他看起來很悲傷。我建議他加入老人之家的娛樂活動。這可比記日記有效多了。他馬上投入到遊戲中去。吉米輕而易舉地解開了所有的難題,而且做得比其他人更快更好,所以大家很快都不玩了。發現了這一點之後,他又變得煩躁不安,在走廊上溜來溜去,自尊心受到了打擊:遊戲與謎語是給小孩玩的。顯然,他需要做點什麼,他應該有所成就,有所作為,有所感觸,他想活得有意義,活得有目標—用弗洛伊德的話說,需要“工作與愛”。
“丟了魂”的人
他還能做“正常”的工作嗎?他哥哥說,自從1965年停止工作以來,他就變得“支離破碎”了。他有兩項傑出的技能—運用莫爾斯碼和打字。除非特別的用途,我們基本上用不上莫爾斯碼;如果他還能打字,這還挺不錯,而且這也是一項真正的工作,而不是遊戲。吉米很快就恢復了以前的能力,開始飛快地打字—他都不會慢慢打—並從中找到工作的挑戰和滿足。但是這仍然是膚淺的觸控和打字,全都是瑣事,從沒走向心靈深處;他只是很機械地在打字,並不知道自己在打些什麼,短句一個接一個無意義地排列著。
很自然,有人會說他是精神病—一個“丟了魂”的人。有沒有可能他真的已經被疾病奪走了靈魂?“您認為他還有靈魂嗎?”有一次我這麼問修女。她被我的問題激怒了,但是她能理解我為什麼這樣問。“去看看教堂裡的吉米吧。”她說,“然後再作判斷。”
我去看了,之後被打動